果然,鹿纹包间的声音又传过来:“那‘货’藏在通济行后院,都快半年了,再不动手,怕是要被十三殿的人发现。”
女声哼了一声:“冥王府的人也盯着呢,昨天我还看见十三殿的梅使在三楼转。
徐老板也是个滑头,借着押送物资把人引开,好让底下人动手转移。”
我和阿恒对视一眼——后院果然有问题,而且牵扯到冥王府和十三殿,甚至可能还有官府。
正想再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伙计高声道:“各位客官,抱歉了,店里要盘点货物,今日提前关店,明儿请早!”
我们只好起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那穿紫袍的老者从楼上下来,径直往后院走。
门旁的护卫见他过来,立刻推开角门——原来他是管后院的。
我拉着阿恒快步走出通济行,直到拐进街角,才停下脚步。
“公子,”阿恒递过一张纸条,“刚才在四楼捡的,掉在天字三号包间门口。”
纸条上用朱砂写着个“火”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莲花纹样——是冥王府的暗号,意思是“今夜动手,目标城南”。
我将纸条揉碎,扔进旁边的水沟里。
晨雾早已散尽,日头烈得很,通济行的乌木招牌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巨兽。
徐大海去京兆府是幌子,后院藏着“货”,冥王府和十三殿都在盯着,甚至列云阁的人也来过——这通济行,哪是什么商行,分明是各方势力角力的棋盘。
“回去告诉清儿,”我对阿恒说,“让她盯紧城南,另外,查查徐大海的底细,尤其是他五年前突然开张前,在哪儿待过。”
阿恒点点头,转身往暗处走。
我站在街角,望着通济行的方向,忽然想起刚才通济行的伙计说的——徐大海亲自带路才能进七楼,那里藏着的,怕是这盘棋里最关键的子吧?
两个时辰的探查,只摸了些皮毛,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惊——这通济行背后的势力,恐怕比冥王府、列云阁和十三殿加起来还要深。
绝对不是黑冥组织的一个堂口那么简单,必有让我短时间无法查询到的势力,在背后为其撑腰。
不然仅凭刚才我所能探查到的气息只有五位七境强者,连位八境强者都没有,凭那位伙计描述,这通济行好东西不少。
若没有强大的势力在背后,仅凭这些纸面实力,是守不住这庞大的商行。
而我们,不过是刚摸到棋盘边缘的棋手,下一步该怎么走,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
从通济行出来时,日头已过正午,街市上的人声被晒得懒洋洋的。
阿恒攥着腰间短刀,脚步压得极低:“公子,那紫袍老者袖口绣着半朵杨花,是帝都杨家的标记。”
我顿住脚步,指尖在袖中捻了捻那枚青铜令牌。
帝都杨家是百年望族,族中七境灵者就有三位,虽比不得镇北王府势大,却在文官集团里盘根错节——徐大海竟能请动杨家三长老看守后院,这“货”的分量,怕是比预想中更重。
“不去王府了。”我转向东侧街巷,“去杨家老宅附近的茶馆坐坐。”
阿恒应了声,快步跟上。
杨家老宅在城东的杏花巷,巷口有家“清风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正能望见杨家大门。
我们刚坐下点了壶碧螺春,就见巷口驶来辆乌木马车,车帘缝里露出抹紫袍角——正是通济行那位守后院的老者。
“是他。”
阿恒压低声音,指尖朝马车方向点了点。
那老者下车时,杨家大门旁的石狮子忽然亮了亮,门环上的铜兽衔环转动半圈,显然是触发了家族护阵。
一个穿青衫的管事迎出来,对着老者躬身行礼:“三长老,您可回来了。”
紫袍老者没应声,径直往里走,路过门廊时,忽然回头瞥了眼茶馆方向。
我端起茶盏挡住脸,余光瞥见他袖口杨花绣纹在日光下泛着暗金——那是用灵丝绣的,只有杨家核心族人才能用。
“三长老杨岳,”阿恒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杨家现任家主的弟弟,六境四重天,十年前因争夺家主之位败了,就很少在人前露面。没想到竟去了通济行当看守。”
我搅了搅茶碗里的茶叶,碧螺春的嫩芽在水中浮浮沉沉:“徐大海给了他什么好处?”
正说着,茶馆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皂衣的差役扛着个木箱往杨家走,箱子上盖着块黑布,边角露出半枚铜印——是京兆府的封条。
阿恒眼睛眯了眯:“京兆府的人怎么往杨家送东西?”
我没作声,只盯着那箱子被抬进杨家侧门。
黑布被风掀起的瞬间,我瞥见箱角刻着个“火”字,和今早阿恒捡到的纸条上的朱砂印记一模一样。
“你在这儿盯着,”我将茶钱放在桌上,“我去趟京兆府。”
阿恒立刻起身:“公子小心。”
从杏花巷到京兆府要穿过三条街。
午时的京兆府门口格外热闹,几个小吏正围着个卖凉糕的摊子说笑,门房斜靠在门槛上打盹。
我走到侧门旁,对着守门的老卒亮了亮腰间的玉佩——那是圣上赐予的,刻着冠军侯。
老卒瞬间清醒,忙躬身行礼:“小的不知是贵人,里面请。”
穿过两进院子,就见府尹周显正在花厅里踱步。
他穿着件月白官袍,手里捏着份公文,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麻绳。听见脚步声,他回头见是我,愣了愣,忙拱手:“冠军侯?您怎么来了?”
我笑着拱手:“路过府衙,想着周大人前几日向父王请旨,要些人,这我不就顺路过来看看嘛。”
周显这才松了口气,引我坐下:“贵人肯来是瞧得起下官。只是今儿实在不巧,刚接到通济行的消息,说押送物资的车队在城南遇了劫,正头疼呢。”
“通济行?”我故作惊讶,“就是城东那家商行?听说老板徐大海亲自押送?”
周显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丝慌乱:“是……是啊,京兆府采买的冬衣和药材都在那车队里,徐老板说怕底下人不靠谱,非要亲自去。”
“哦?”我指尖敲了敲桌面,“可我今早刚从通济行回来,见杨家三长老在那儿当值。徐老板既然要押送物资,怎么还留着六境以及数名七境强者看店?”
周显的脸瞬间白了。
花厅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句话:“下官……下官不知杨家与通济行有往来。”
我看着他汗湿的官袍领口,忽然笑了:“周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毕竟那车队走的是城南官道,那里最近不太平——听说十三殿和冥王府的人在那一带活动。”
“十三殿?冥王府?”周显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他们怎么会去城南?”
我弯腰捡起茶杯碎片,指尖在碎片边缘划了划:“周大人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说说那车队里除了冬衣药材,还有什么?”
周显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颓然坐下:“冠军侯,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反问,“知道您借着采买的名义,帮徐大海运东西?还是知道那东西藏在杨家后院?”
周显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从袖中掏出块玉佩,放在桌上——玉佩上刻着只三足鸟,鸟喙叼着颗火星。
“这是徐大海给的,”他声音发颤,“他说只要帮他把‘那东西’从通济行后院运到城南据点,就保我儿子能进国子监。”
“那东西是什么?”我追问。
“是枚蛋。”周显闭了闭眼,“拳头大,蛋壳上有火焰纹路,徐大海说……说是三足金乌的蛋。”
我指尖猛地攥紧——三足金乌,传说中能引动太阳真火的神兽,成年后可达十阶圣境。
难怪冥王府、十三殿都盯着,连杨家都肯让三长老出面看守。
“车队遇劫是真的?”我又问。
周显摇摇头:“是徐大海故意放的消息,想引开盯着的人。真正的蛋运往杨家后院,今晚子时,他会亲自去取。”
正说着,阿恒忽然从窗外跳进来,手里拿着张纸条:“公子,杨家那边有动静,十三殿的人在巷口集结了。”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阿恒的字迹:“梅使带十余人守在杨家后墙,皆五境以上。”
周显脸都绿了:“十三殿的人怎么来了?徐大海说他都安排好了!”
“他安排的,怕是引你们互相残杀。”
我将纸条揉碎,“周大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们合作,今晚拿下徐大海,把蛋交给朝廷;
要么等着十三殿和杨家火并,你作为帮凶,满门抄斩。”
周显咬着牙,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我选前者。”
我点点头,对阿恒说:“去通知王府亲卫,让他们扮成京兆府差役,今晚子时围杨家后院。
告诉清儿,让她带暗线盯着城南,别让徐大海的后手跑了。”
阿恒应了声,又从窗外跳了出去。周显看着我,眼神里还有些慌:“冠军侯,杨家三长老可是六境四重天………
“你忘了,”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镇北王府的亲卫,最低都是五境。”
从京兆府出来时,夕阳正往西边沉。我绕回清风茶馆,阿恒已在二楼等着,见我上来,递过块令牌:“杨家侧门的暗卫令牌,我从刚才那送箱子的差役身上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