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37年10月29日 18:00
夕阳的余晖将四行仓库巨大的阴影拉得很长,也给这片废墟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血色。枪声比白天稀疏了许多,但每一次响动都更加致命,这是狙击手和冷枪手的活跃时间。
顾明洲趴在一栋二层商铺的废墟里,这里位置相对靠后,视野却能覆盖仓库东南侧一片区域和一条日军可能利用的补给小路。他选择这里,是因为坍塌的楼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低矮掩体,只需要露出小半个头和枪管,并且有多个撤退路径。
然而,仅仅是保持这个潜伏姿势,对他而言就是一种酷刑。他无法像以前那样稳定地依托步枪,只能用左肘勉强支撑在碎砖上,右肩悬空,任何细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虚弱的身体让他感觉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他尝试调整呼吸,努力将脑海中“神枪手”技能的知识应用于这具陌生的、左利手的身体。感觉完全不同。视界是反向的,重心把握别扭,连扣动扳机的食指都感觉不那么灵便。
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流进眼睛,他只能用左手手背笨拙地擦拭。口渴和饥饿感也在持续侵袭着他的意志。他拿起水壶小口抿着水,感受着液体划过干渴喉咙的微弱慰藉。
可视地图上,红色光点依旧如同环绕猎物的鬣狗,不断在仓库周围游弋。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开张,不仅仅是为了点数和寿命,更是为了证明自己依旧有能力履行“守望者”的职责,为了重新点燃那几乎被伤痛浇灭的战斗意志。
他耐心等待着,像一块逐渐冷却的岩石。
目标出现了。一名日军士兵,似乎是换岗的哨兵,正沿着那条小路,略显松懈地走向一个前沿观察点。距离约三百五十米。目标移动速度不快。
机会!
顾明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右肩的剧痛和左臂的颤抖,调整标尺,准星照门缓缓套住那个土黄色的身影。他必须计算提前量,必须忽略身体传来的所有不适信号,必须将全部精神灌注于这一次击发。
左手食指感受着扳机的冰冷。呼吸在击发前屏住。
就是现在!
“砰!”
枪声响起,在后坐力传来的瞬间,顾明洲闷哼一声,右肩如同被铁锤再次砸中,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左臂也因为这陌生的后坐力而猛地一抬,破坏了射击姿势。
他急忙透过地图看红点有没有消失。
子弹打中了!但……偏离了预想的要害!那名日军士兵大腿中弹,惨叫着倒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并没有立刻死亡!
【击中敌方:兵(重伤),判定为有效杀伤,寿命+0.5天,点数+0.5,累计寿命约46.5天,点数80.5】
系统的提示变得模糊,出现了小数点和“有效杀伤”而非“击杀”的判定!
失败了!没能一击毙命!
一股巨大的沮丧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涌上心头。如果是右手,如果是完好状态,这一枪绝不会失手!
那名受伤日军的哀嚎引来了同伴,两名日军士兵迅速冲过来,试图将他拖回掩体。同时,日军机枪也开始朝着顾明洲这个大致方向进行盲目的压制扫射,子弹噗噗地打在周围的断壁上。
暴露了!
顾明洲心中一惊,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沮丧。他顾不上右肩钻心的疼痛,用左手撑着地面,连滚带爬地向后缩,逃离了这个射击位。
机枪子弹追着他的脚步,将他刚才藏身的地方打得碎屑横飞。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摇摇欲坠的楼梯,躲进了一楼一个相对完整的房间里,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内外衣衫。左臂因为过度用力和高强度紧张而微微痉挛。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左手射击的难度,远超他的想象。精度、稳定性、对后坐力的控制,全面下滑。他现在更像是一个蹩脚的、不成熟的射手,而不是那个令日军侧目的冷血狙击手。
难道……自己真的成了废人?连最基本的猎杀都做不到了吗?
他看着自己无法用力的右臂,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不能放弃!
他回想起刚才系统提示中的“有效杀伤”。虽然没能击毙,但至少造成了伤害,延缓了敌人的行动,甚至可能消耗了对方的医疗资源。这,也算是一种支援!
他需要调整心态,也需要调整战术。他不能再追求过去那种一击必杀、弹无虚发的极致效率。他必须接受自己目前的状态,利用有限的精度,进行骚扰、威慑,寻找更容易命中的目标,或者……创造机会。
他休息了片刻,等到外面的机枪扫射停止,日军似乎认为已经驱赶走了这个讨厌的狙击手。
他再次行动起来,变得更加谨慎,更加狡猾。他不再寻找固定的狙击点长时间潜伏,而是采用更灵活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术,哪怕只能开一枪,造成一点骚扰,也立刻转移。
他专挑那些背对自己、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的目标下手。
夜色渐深,成为了他最好的掩护。
又一个目标。一名日军士兵正躲在残垣后抽烟,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顾明洲在新的位置架起枪,距离更近,只有两百米左右。他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左臂的稳定。
“砰!”
枪响,烟头的光点瞬间熄灭,那名日军士兵哼都没哼一声便歪倒在地。
【击杀敌方:兵,寿命+1天,点数+1,累计寿命约47.5天,点数81.5】
成功了!虽然距离很近,目标近乎静止,但这是他完全用左手完成的第一次击杀!
一股微弱的、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的阴霾。
他迅速转移,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继续着他的狩猎。
这一夜,他如同一个笨拙而执拗的新手,在痛苦和挣扎中,用左手重新学习着杀戮的技艺。他的战果远不如前,精度下降,风险增高,但他没有停下。每一次成功的击伤或击杀,都在一点点重塑着他的信心,证明着他存在的价值。
四行仓库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地屹立着,枪声零落。顾明洲知道,里面的守军同样在经历着炼狱般的考验。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污,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缓慢增长的点数(82.5),紧了紧左手握着的步枪。
路,还很长。但只要还能扣动扳机,他就不会停止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