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的指尖擦过墙壁上的青苔，冰凉的湿滑感顺着指腹蔓延。通道比预想中更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头顶的岩石不时滴落水珠，“嘀嗒”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反复回响，像是在数着他前行的步数。两侧墙壁上的符文在火折子的微光中忽明忽暗，那些蜿蜒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里扭曲、游动。
他凑近其中一组符文，火折子的光抖了抖，照亮了符文边缘的刻痕——显然是用某种尖利的器物硬生生凿出来的，边缘还残留着碎裂的石屑。“这手法……像苗疆的‘骨刀’刻的。”贺砚喃喃自语，灵婆婆曾说过，上古苗民会用巫祝的指骨打磨成刀，专门用来镌刻祭祀符文。
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符文的纹路。触感粗糙而凹凸不平，像是触摸着某种生物的鳞片。符文的排列看似杂乱，实则暗藏规律：三组蛇形符号绕着一个星形图案旋转，星形的五个角上，分别刻着类似虫、鸟、兽、鱼、人的简笔画。“这是……‘五灵聚蛊’阵？”贺砚心中一动，灵婆婆的古籍里提过，这是最古老的养蛊阵法，传说能聚天地五灵之气，孕育出通神的蛊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贺砚皱了皱鼻子，这味道让他想起了灵婆婆药圃里的“腐心草”——一种专门用来喂养剧毒蛊虫的植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蛊盒，盒内的腐心蛊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细微的振翅声。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从通道后方传来。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贺砚心中一紧：“焚蛊阁的人？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吹灭火折子，闪身躲进旁边一处凹陷的石壁后。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贺砚屏住呼吸，指尖扣住蛊盒的机关，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就会立刻放出针尾蛊。脚步声在他藏身的石壁前停了停，接着又缓缓远去，听方向像是朝着通道入口。“不是冲我来的？”贺砚松了口气，却更觉疑惑——这通道除了他和焚蛊阁，难道还有其他人？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贺砚才重新点燃火折子。火光重新亮起的瞬间，他突然发现刚才那组“五灵聚蛊”阵旁，还刻着一行更小的符文。他凑近细看，瞳孔猛地收缩——这行符文竟是用苗疆的“虫书”写的！
虫书是只有历代蛊王才懂的秘文，灵婆婆临终前曾教过他一些基础。贺砚逐字辨认，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天道……藏于……灵蛊渊……五灵……献祭……’”
断断续续的文字拼凑出一个惊人的信息：天道蛊并非自然孕育，而是上古苗民在“灵蛊渊”用五灵之气献祭而成！
贺砚的心跳陡然加快，灵蛊渊这个名字，他只在最古老的传说里听过。据说那是苗疆的发源地，藏在十万大山最深处，被瘴气和幻境笼罩，进去的人从没有出来过。“原来如此……难怪没人找到天道蛊，它根本不在寻常地界。”
他正想继续解读周围的符文，一阵嘈杂的人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夹杂着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是焚蛊阁的人！”贺砚心中暗叫不好，听声音至少有十几人，为首那人的嗓音低沉阴冷，正是焚蛊阁的赤焰堂主。
通道狭窄，两侧都是实心石壁，根本无处可逃。慌乱之中，贺砚发现前方三丈外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勉强能容一人蜷缩。他熄灭火折子，猫着腰快步挪过去，刚挤进凹陷，就听见火把的光芒已经照亮了通道入口。
“堂主，这通道里阴森森的，那小子真会躲到这儿来？”一个弟子的声音带着怯意。
“少废话！”赤焰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他中了我的‘追魂蛊’，只要还在这遗迹里，就逃不出我的感应。刚才明明感应到他往这边来了。”
贺砚的心猛地一沉——难怪他们能找到这里，原来是下了追魂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那里果然有个细小的红点，是昨夜被焚蛊阁的暗箭擦伤的地方。
“这墙壁上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符文？”另一个弟子好奇地问道，火把的光扫过贺砚藏身的凹陷处，他赶紧缩紧身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别管这些破石头！”赤焰呵斥道，“给我仔细搜，每一块石壁都敲一敲，他肯定藏在附近！”
脚步声在通道内散开，有人用刀鞘敲击着石壁，发出“咚咚”的闷响。离贺砚最近的一个弟子就在三步外，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火药味——焚蛊阁的人常用火药制作“轰蛊弹”。
“堂主，这边是空的！”一个弟子喊道。
“那边也是！”
贺砚屏住呼吸，握紧了蛊盒。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两步，就能发现这个凹陷。就在这时，赤焰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堂主？”
“你们看这组符文。”赤焰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这排布……像是‘引蛊阵’的变种。”
贺砚心中一沉，没想到赤焰也认得古蛊阵。
“堂主，这符文有什么用？”
“能引动周围的蛊虫。”赤焰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如果我没看错，这通道的尽头，一定有大量蛊虫聚集！说不定……那小子就是发现了什么，才躲进来的！”
“那我们快追！”
“急什么？”赤焰冷笑一声，“让弟兄们把火把聚起来，这符文遇强光会显形，说不定能看出更多门道。”
火把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面墙壁。贺砚躲在凹陷里，看着那些符文在强光下渐渐变得清晰，甚至泛起淡淡的红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赤焰说得没错，这些符文果然会遇光显形，再等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灵蛊渊”的线索。
就在这时，赤焰突然说道：“走，顺着通道往里搜！记住，看到任何蛊虫都别惊动，尤其是……形态怪异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带着火把的光芒消失在通道深处。贺砚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敢从凹陷里爬出来。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
“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灵蛊渊。”贺砚咬了咬牙，重新点燃火折子。火光下，他看到刚才那组显形的符文旁，多出了一行新的虫书——像是强光照射后才显现的。
他凑近一看，瞳孔骤缩。
那行字写着：“五灵已献，独缺‘人蛊’。”
贺砚的手猛地一抖，火折子差点掉在地上。人蛊……难道要献祭活人，才能引出天道蛊？
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焚蛊阁的人还没走远。贺砚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调暗，加快了脚步。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走在焚蛊阁前面。
火光照亮他沾满尘土的脸，映出一双复杂的眼睛。灵蛊渊究竟藏着什么？人蛊的献祭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敢深想，只能握紧手中的蛊盒，一步一步朝着通道尽头走去。那里，或许有答案，也或许，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