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指尖刚碰到箱盖内侧那道划痕,就听见锁孔转动的声音。
他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刚才那一趟躲藏已经榨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再钻回去,简直比改甲方第十版ppt还离谱。可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他咬牙,手肘撑地,把身子往箱角缩。樟木的霉味混着炭笔的焦臭直冲鼻腔,肋骨被书角顶得生疼。这次连指甲撬锁的机会都没有——箱盖刚合上,外头人就说话了。
“刚才走得急,忘了关窗。”
是那个幕僚。
林越闭眼,把《五年摸鱼三年退休》死死按在胸口,像是抱着最后一块遮羞布。这书现在不光是精神寄托,更是物理盾牌——万一待会儿打起来,至少能抡一下。
脚步声在屋里转了几圈,停在火盆边。
“印匣拿走了……信也烧了。”那人自言自语,“应该没问题。”
林越刚松半口气,对方又来一句:“等等,这灰堆里……怎么还有半张纸?”
他心脏直接跳闸。
脚步声挪向火盆。他猛地攥紧书皮,烫得像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系统界面浮出来一行字:
【突发提示】
【检测到高危封闭环境+证据暴露风险】
【建议:立刻释放心声,否则可能触发“天示:奸佞未除,其罪难赦”】
林越盯着那行字,想骂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够刺激?”
可骂不出声。他只能眼睁睁听着外头窸窣响动,像是有人从灰烬里扒拉出了什么。
下一秒,屋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翻了椅子。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颤巍巍响起:“天音……又来了?”
“什么?”
“我听见了!‘奸佞未除,其罪难赦’!这是天道在点我们!”
“放屁!你幻听了!”
“你才幻听!刚才那股冷风是不是冲着你脸刮的?那是天谴前兆!”
两人吵了不到三秒,突然齐齐闭嘴。屋内死寂片刻,然后是桌椅乱撞、钥匙串狂响,最后脚步声跌跌撞撞冲下楼,连门都没关严。
林越在箱子里愣了足足十秒,才敢喘大气。
“合着我还没开口,你们自己先破防了?”
他撑着箱壁爬出来,腿麻得像被电焊机焊过三遍。脚踝肿得发亮,走路全靠拖。他瘸到窗边往外看,夜色里两个黑影正慌慌张张往巷口跑,连灯笼都忘了提。
他低头摸怀里的半张密信,还在。焦边那句“盐引三成,事成即兑”清清楚楚。
“证据保住了。”他喃喃,“虽然过程不太体面,但结果导向才是打工人该有的思维。”
他扶墙挪出门,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听见楼下钥匙声又响了。
林越:“……”
他抬头看那口樟木箱,箱盖还开着,像在对他招手。
“不是吧?又来?你当我是套娃界的劳模?”
可钥匙已经插进锁孔。
他咬牙,扑过去钻进箱子,刚合上盖,门就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同一个人,但语气变了:“刚才那声音……不可能是幻觉。天音接连示警,说明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林越屏住呼吸。
那人没再翻东西,而是走到书案前,点了盏油灯,低声念:“‘邪不压正’‘速离此地’‘奸佞未除’……这三句,一句比一句狠。再查下去,怕是要遭雷劈。”
脚步声绕屋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箱子前。
林越的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那人蹲下来,手指轻敲箱壁:“这箱子……怎么这么烫?”
林越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真有鬼吧?”
那人退后两步,吹灭灯就走,门都没关。
林越等了足足一刻钟,才敢掀盖出来。夜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扶着墙下楼,瘸出宅子,一路摸黑出了城,直到天边泛白,才在村口碰上一对老夫妇赶着驴车。
老妇见他脸色发青,脚肿得不成样,二话不说让他上了车。驴车颠了半个时辰,把他拉进一间土屋。屋里陈设简陋,但干净。
老妇用草药敷了他的脚踝,老头烧了碗姜汤。林越喝完,靠在炕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可还是强迫自己清醒。
“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嘀咕。
老头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摇头:“你这娃,命硬。昨儿夜里,山里那伙贼劫了驿站,说要找一个‘装神弄鬼的官爷’报仇。”
林越猛地睁眼。
“谁?”
“就是你啊。”老头吐了口烟,“听说前些日子你在山道上唬住他们,说你是天音护体。他们回去越想越憋屈,头目摔了三把刀,发誓要把你扒皮抽筋。”
林越一口气卡在嗓子眼。
“我那是虚张声势……他们还真当真了?”
他赶紧翻系统界面,想看看情绪值有没有蓄上,结果屏幕一片黑。
“系统?”
没反应。
“关键时刻掉链子,你是社畜转世吗?”
他把书塞进怀里,强迫自己冷静。脚伤没好,跑不了;农户家没后门,躲不了;外头没援兵,喊不了。现在的情况,比被甲方堵在会议室还绝望。
中午,屋外传来马蹄声。
林越贴窗缝往外看,几个持刀山贼在村口拦人问话,为首的正是那天被他吓退的头目,满脸横肉,眼眶发红,手里大刀甩得呼呼响。
“那小白脸就在这附近!”他冲村民吼,“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天护着!”
林越缩回屋角,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我不想死在这……我连螺蛳粉都没吃完……我ppt还没交……我年假还没休……”
情绪值蹭蹭往上涨。
系统界面突然亮了:
【心声捕获:难道真要死在这】
【天音释放:吉人自有天相,恶徒难近】
他还没反应过来,外头就传来一声惊叫。
“头儿!门……门烫手!”
林越探头看去,山贼头目正抱着手往后跳,脸上全是惊恐。其他几人也缩在门外,不敢靠近。
“这屋有邪气!”一人哆嗦着说,“我耳朵里一直响,‘恶徒难近’‘恶徒难近’……是鬼在说话!”
“放屁!是风!”头目骂着,抬脚又要踹门。
可脚刚离地,屋檐下蛛网突然抖了一下,灶台里的火星“啪”地炸开,火星溅到他鞋面上,烫得他嗷一嗓子跳开。
“这……这屋真有鬼!”他脸色发白,“兄弟们,撤!再待下去要出人命!”
一群人连滚带爬翻上马,马蹄声慌乱远去,连刀都丢了一把。
屋里,林越靠着墙,手还在抖。
他低头看脚踝,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书皮贴着胸口,还有点余温。
“原来我不用干啥,也能让天帮我收场。”
他刚松口气,忽然听见屋外草垛后有动静。
一条黑狗从草堆里钻出来,嘴里叼着半块烧饼,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悠悠走过来,把烧饼放在他脚边,尾巴摇了摇。
林越盯着狗。
狗也盯着他。
他伸手摸狗头,狗不躲,反而蹭了蹭。
林越忽然觉得,这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糟。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驴叫。
老头在院子里喊:“驴车坏了!得修!”
林越扶墙站起来,瘸着往外走。
狗跟在他脚边,尾巴摇得像上班打卡前的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