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屁股已经麻木了半个时辰。
他不是夸张,是真的没知觉了。政事堂这张官椅,硬得像是从城门口拆下来的青石条磨成的,坐上去连骨头都在抗议。他偷偷把袖子里那本《五年摸鱼三年退休》垫在身下,结果没撑过一盏茶工夫,书页就被压成了纸饼,腰还是疼得像被人拿擀面杖来回碾过。
“这谁设计的椅子?”他在心里嘀咕,“是怕官员坐太久偷懒,还是根本不想让人活着走出政事堂?”
他试着挪了挪屁股,结果动作太大,引得对面陈崇文抬头看了一眼。林越立刻板正脸色,低头假装认真批阅手里的边防急报,实则连看了三遍都没搞明白哪支军队驻扎在哪座城。
脊椎又是一阵抽痛,仿佛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终于忍不住,在脑子里咆哮了一句:“这椅子也太硬了!就不能换个软的吗!”
话音刚落,胸口猛地一热,像是有人往他心口塞了个烧烫的铜钱。
紧接着,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在整个政事堂响起:
“天示:宰辅之位,当择安贤。”
满堂寂静。
翻卷宗的手停了,研墨的笔顿了,连最擅长装忙的礼部主事都忘了继续抖袖子。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林越身上。
林越僵着脖子,眼珠都不敢动一下。他知道那声音从哪儿来——又是那个不讲武德的系统,把他一句抱怨翻译成了国家政策级别的天意箴言。
他悄悄抬头瞄了一圈,发现陈崇文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神情肃穆地写道:“第一百零五则,天诫用人,椅不安则贤不居。”
林越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写这么起劲,回头是不是还得出本书叫《天音语录》?
他赶紧低头,盯着手里的奏折,企图用沉默否认一切。只要我不说话,这事就不是我说的。
可偏偏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环佩轻响,女帝赵灵阳缓步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件月白常服,袖口那条躺平的鱼依旧懒洋洋地浮着,像是对全天下的奋斗逼表达无声嘲讽。
她扫了一眼全场,最后落在林越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
“既得天意垂训,岂可违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即日起,工部须为中枢重臣改制官椅,务求稳固舒适。”
林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陛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这椅子还好,挺提神的,坐久了还能锻炼意志力。”
赵灵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说它不舒服?”
“我……”林越一愣,“我没说啊!”
“天说了。”赵灵阳嘴角微扬,“天意不可违,你说是不是?”
林越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闭上。他知道,这时候解释等于自曝心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默默在心里哀嚎:“我只是想坐得舒服点,怎么又变成推动制度改革的先锋了?我明明只想当个安静的咸鱼!”
这时,裴砚突然站了出来,双手抱拳,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臣领旨!此乃天机昭示,必合人体工学之道!臣愿三日内呈交新椅初样!”
林越眼皮一跳,心想“人体工学”这词你怎么也说得出口?
他连忙伸手拦住:“裴大人,真不用这么快,我就是随口一想——”
“林大人此言差矣!”裴砚一脸严肃,“天音所指,岂是寻常坐具?分明是治国之道的隐喻——贤者宜居其位,安者方能久任!若宰辅久坐硬椅,气血不畅,思虑必然受阻,何谈运筹帷幄?”
说完,他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飞快记下一行字:“天机星君语录:椅不舒,则政不安。”
林越看着那一行字,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被一本正经地歪曲成某种哲学体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那本已经被压成薄饼的《五年摸鱼三年退休》,忽然觉得这本书不仅预言不准,还可能带衰运。
“你们真的没必要这么认真……”他小声嘟囔,“我就是屁股疼而已。”
可惜没人听见。
陈崇文已经开始构思奏章,准备提议设立“安贤考绩法”,认为选拔大臣不仅要看才能,还得测试其对座椅的适应能力;裴砚则当场掏出随身携带的尺子和罗盘,开始测量林越坐姿的角度,嘴里念念有词:“腰背与椅背夹角应为一百零五度,臀部承重点需前置三分……”
林越看着他拿着尺子比划自己的大腿根,差点一脚踹出去。
“裴大人!”他咬牙切齿,“您再往前量一寸,我就要报警了!”
裴砚恍若未闻,还在专注记录:“天机星君坐姿数据采集完成,建议椅深增加两寸,靠背加高五分,底部需嵌入弹性竹片三层。”
林越扶额,心想这哪是做椅子,这是要给他定制龙椅吧?
他抬头看向赵灵阳,试图用眼神求救。结果对方正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茶,嘴角微微上扬,明显是在看戏。
“陛下……”他弱弱开口,“要不等我坐几天再说?万一习惯了呢?”
赵灵阳吹了吹茶沫,慢悠悠道:“你昨天还说‘今日宜躺平’,朕都照办了。今天天音再降,说明你这椅子问题不小。工部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你就别推辞了。”
林越彻底绝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夏朝的官椅历史将被改写,而他,将成为这场变革的始作俑者——仅仅因为屁股受不了。
他低头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忽然觉得这些纸堆像极了前世公司年会抽奖箱里的泡沫球,全是虚的,但偏偏还得一个个翻。
“我只是想舒服地摸个鱼……”他在心里喃喃,“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这时,裴砚突然凑过来,低声问道:“林大人,您觉得椅垫用鹅绒好,还是棉花?若是鹅绒,需考虑透气性;若是棉花,恐久坐塌陷。臣以为,或许可加入一层薄麻布,既吸汗又不易变形。”
林越看着他认真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家伙不是在做椅子,是在造一件传世文物。
“随便。”他摆摆手,“反正也不是我付钱。”
“户部拨款已列入紧急预算。”裴砚兴奋道,“沈商卿听说后,主动表示愿意赞助一批南洋藤编工艺,说是能减轻腰部压力。”
林越一听沈知意的名字,顿时更头疼了。那女人一旦插手,肯定又要搞什么“咸鱼专属定制款”,说不定还会在扶手上刻个笑脸。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椅子要是真做出来,估计比皇座还豪华。以后别人升官,第一件事不是谢恩,而是去工部领一把特制椅。
“林大人。”裴砚忽然压低声音,“臣还有一问——您睡觉时喜欢侧卧还是仰卧?这对颈部支撑设计至关重要。”
林越瞪大眼睛:“这跟椅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裴砚一脸理所当然,“休息质量决定办公效率,办公效率影响国运昌隆。天音既然关注您的座椅,必然也在意您的整体工作环境。”
林越彻底无语。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总让他升官——不是因为他有多能干,而是因为他每句吐槽都能引发一场制度改革。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快失去知觉的腿,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现在当场晕倒,是不是就能逃过这一劫?
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裴砚已经转身大步离去,边走边喊:“来人!取图纸、炭笔、三号竹片!新椅设计,即刻启动!”
林越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不是一个工部侍郎,而是一台被天意点燃的永动机。
他缓缓转回头,继续面对那一堆卷宗,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下次……”他在心里发誓,“就算屁股炸了,我也绝不抱怨。”
可就在他低头翻页的瞬间,视网膜上悄然浮现一行金色小字:
【任务更新:混进中枢也能升官发财(进度2\/10)】
林越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盯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映出一页尚未批注的奏折,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椅具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