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足以让神只都为之战栗的狂喜，如涨潮般汹涌而来，也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凌笑僵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嘴角还残留着未褪去的笑容，可那笑容像是被无形的手一把掐住，慢慢凝固、僵硬。
直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才猛地回过神——那不是财富降临的暖流，而是死神擦肩而过的冷汗。
凌笑瘫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沙发上，心脏的狂跳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冰冷。
九万亿。
这个数字不再是通往天堂的阶梯，而像是一座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不是没看过小说，那些主角乍富之后，接踵而至的绝不是香车美女，而是神秘部门的“查水表”，是跨国金融组织的监控，甚至是潜伏在阴影里，嗅觉比鬣狗还灵敏的黑色势力。
他只是一个住在城中村出租屋，每天为三餐发愁的普通人。
这样一个人的账户里凭空多出足以买下几个小国家的财富，这在任何一个现代金融监控体系中，都不是一个会被忽略的小问题，而是一个足以触发最高级别警报的红色事件。
他下意识地摸出那台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旧手机，手指悬在银行App的图标上，却迟迟不敢点下。
他能想象得到，只要他一登录，那串天文数字般的转账记录就会成为一个闪烁的信标，瞬间吸引来无数他无法想象的目光。
他的身份，他的位置，他的一切，都会在瞬间被扒得一干二净。
——完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来。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理智时，那个曾带给他奇迹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
对！还有它！
他在心中默念，眼前立刻浮现出那淡蓝色的半透明界面。
“系统，这笔钱安全吗？会被追踪到吗？我能匿名使用它吗？”他一口气问出了所有最关心的问题，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一行冰冷的文字在界面上浮现：
“资金已通过‘跨维度多重信息锚定协议’进行置换与清洗，在当前世界维度，其来源绝对合法、清白且无法追溯。账户信息已被量子级加密保护，安全等级超越当前文明所有技术。
然而，本系统目前仅作用于金融数据层面，尚未激活‘个体存在重构’模块。
因此，宿主的真实生物特征、社会轨迹及行为模式仍暴露于现实监控网络之下，高净值异常将触发外部智能系统的主动探测。
建议宿主尽快在商城兑换‘身份隐藏’或‘存在感遮蔽’类道具，以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凌笑心中一凛，连忙点开商城。
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瞬间展开，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存在感淡化（初级）】：使宿主在人群中不易被察觉，降低他人对你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售价：五万献祭值。
【身份伪装（随机）】：随机生成一套无法被查证的合法身份信息，持续三十天。
售价：十万献祭值。
【命运遮蔽（微弱）】：微弱地干扰他人对宿主的占卜、预测等神秘学行为。
售价：八十万献祭值。
越往下，那些道具的名字越是匪夷所思，价格也呈几何级数暴增，甚至有标价数亿献祭值的终极道具。
凌笑看得眼热心跳，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为他现在的情况量身定做的！
他激动地准备兑换那个最便宜的【存在感淡化】，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界面最下方的账户余额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住了。
【当前献祭值：0】
是了，他把所有的献祭值都兑换成了现金。
为了那九万亿，他把自己榨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是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穷光蛋，坐拥金山，却连买一把锁头的钱都没有。
就在凌笑欲哭无泪之际，一行新的提示，带着不详的红色警告标志，弹了出来。
【系统公告：因首次献祭规模超出基础阈值上限，系统核心能量消耗严重，现已自动进入‘最低能耗运行状态’。】
【影响范围：系统功能有效范围缩减至以宿主为中心的十公里半径内。】
【功能限制：大规模献祭、跨区域献祭、概念性献祭功能暂时关闭。
目前仅支持实体物质、小规模、近距离献祭。
请宿主尽快进行新的献祭，为系统补充能量。】
凌笑愣愣地看着这则公告，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对着空气吐槽道：“所以，你现在其实是个没电的万能许愿机，对吧？”
系统界面沉默了两秒，然后冷冰冰地回应：“建议宿主尽快进行小规模献祭，以补充系统能量。”
好吧，妥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凌笑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在自己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巡视，像个捡破烂的拾荒者，试图找出任何可以被“献祭”的垃圾。
他拿起桌上吃剩的泡面桶，心中默念献祭。
【提示：检测到目标物品，情感价值过低，无法构成有效献祭。】
他不死心，又将手按在沙发上那块磨破了皮、露出黄色海绵的地方。
最后，他拿起了那台陪伴他多年，屏幕碎裂却依然坚挺的手机。
他对这手机的感情可不一般，又爱又恨。
“我……”凌笑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但想到摔了就真没了，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系统也太挑剔了！
非得有“情感价值”？
他对这些破烂的感情就是“厌恶”和“嫌弃”，这难道不算一种强烈的情感吗？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激动地对系统问道：“情感价值……那我对‘贫穷’这个东西可是恨之入骨，我能献祭‘贫穷’吗？我发誓，我对它的负面情绪绝对爆表了！”
系统这次的回应很快，也更无情：
“检测失败：‘贫穷’为长期复合型生存状态，非即时可观测的情绪载体。请聚焦于当前引发强烈情感波动的具体事物。”
凌笑彻底没辙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守着金山要饭的乞丐。
未来成神？
他现在连一百块的系统道具都买不起。
就在他绝望地望着天花板时，一阵“滋滋滋——嗡——”的刺耳钻头声猛地从窗外传来，穿透了薄薄的墙壁，直往他脑子里钻。
那声音尖锐如金属刮擦黑板，伴随着低频震动，透过地板传到他坐的沙发腿上，震得他牙根发酸。
他能清晰看见窗框因远处打桩机的冲击而微微抖动，灰尘从墙角簌簌落下。
一股压抑已久的烦躁和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就是它！
这个该死的噪音！
凌笑猛地坐起，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窗外那片声源上，对着系统下达了指令：“我要献祭这个‘施工噪音’！”
【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波动……符合献祭基本条件……正在锁定献祭目标：非实体、持续性声波污染……】
【判定中……判定成功。
献祭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十公里半径内所有同源噪音。】
【献祭开始……献祭成功！】
几乎在系统提示成功的瞬间，那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仿佛要钻进人骨头里的电钻声、切割声、轰鸣声，仿佛被人用一块厚厚的棉布裹住，骤然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传来。
再仔细听时，竟完全消失不见。
不是机器停了，而是他的耳朵再也接收不到那刺耳的频率。
房间里原本细微的电流嗡鸣、隔壁空调滴水声，甚至连自己心跳的节奏，也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但当他试着集中注意力去听时，却发现——整个世界的声音，好像都被抽走了一层。
一行新的提示在凌笑眼前浮现。
【献祭成功，获得献祭值：100点。】
“所以……我不是让工地停工，而是让自己‘听不见’了？”凌笑怔了怔，随即苦笑，“还真是个小区级静音法师。”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被这大起大落折腾得精疲力尽。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第一笔“献祭值”，虽然少，但至少证明了这条路是通的。
伴随着这片被强行创造出来的寂静，一股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
凌笑打了个哈欠，终于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他没有注意到，那份由献祭带来的绝对寂静，似乎并不仅仅是声音的消失，它像一层无形的薄膜，正悄无声息地笼罩着他，慢慢地，渗入他的感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