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狼王的狞笑还挂在獠牙上,爪子已经再次抬起,妖力重新凝聚,独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凶光。他盯着废墟角落里那两个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影子,像是在看砧板上最后两块颤巍巍的肉。
胡月把短刃横在身前,尽管手抖得厉害,还是死死挡在灼璃前面,嘴唇咬出了血。她脑子里飞快过着所有能用的、不能用的、听过的、没听过的咒诀,绝望地发现没有一个能挡住玄狼王下一击。
完了。这次真完了。石岩没了,师尊也……
就在玄狼王巨爪即将再次拍落的千钧一发之际——
“啾——!”
一声清越狐啼,如同利箭,猝然刺破幽谷上空凝滞的杀伐之气!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
只见幽谷东侧的山峦之上,猛地亮起数十、上百点跃动的狐火!金红、幽蓝、月白……各色火焰如同星河流淌,汇聚成一片绚烂又危险的光潮,朝着谷内倾泻而下!
光潮最前方,是一只通体雪白、唯有额间一撮红毛格外醒目的三尾灵狐,它背上,赫然站着个双手叉腰、虽然灰头土脸但气势汹汹的身影——正是之前不知去向的胡月!(确切说,是她的本体?或者分身?)
“呔!那头独眼老狼!”站在狐背上的胡月(暂且称之为胡月二号)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因为激动有些破音,“放开我师尊!还有……还有那个我!”
她手指先指向灼璃,又有点混乱地指了指下面废墟里那个目瞪口呆的胡月本尊。
玄狼王拍下的爪子硬生生顿在半空,独眼惊疑不定地扫过山峦上那一片狐火,又看看下面两个胡月,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这唱的是哪出?分身术?还是双胞胎?”
不待他多想,山峦上的狐族援兵已经杀到!
没有整齐的阵型,更没有战前叫骂。这帮狐狸崽子(从数量上看,估计是把族里能打的、不能打但敢打的都拉来了)如同下山的土匪,啊不,是下山的救兵,打法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有老成持重的,甩着尾巴布下“落英缤纷迷踪阵”,试图把狼群绕晕;有脾气火爆的,直接口吐烈焰,专烧狼毛;有心思狡黠的,躲在同伴身后丢“桃花瘴”,熏得狼妖直打喷嚏;甚至还有几只明显年纪尚小的,爪子不够利索,就抱成团,像个毛茸茸的炮弹,专门去撞狼妖的膝盖!
一时间,幽谷内狐火乱窜,狼嚎与狐啼齐飞,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玄狼王气得独眼发红。他带来的都是精锐狼卫,何曾打过这种毫无章法的烂仗?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里的针扎了手!
“稳住!都给本王稳住!结阵!结万狼……”他试图重整旗鼓。
“结你个大头鬼!”胡月二号站在狐背上,双手飞快结印,额间红毛都亮了起来,“姐妹们,兄弟们,姑奶奶叔叔伯伯们!抄家伙,揍他丫的!重点照顾那个独眼的!”
她一声令下,狐族的攻击顿时更加“有针对性”起来。各种狐火、幻术、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板砖(?),劈头盖脸地朝着玄狼王和他身边的亲卫招呼过去。
玄狼王挥舞巨爪拍散几道攻击,却被一道刁钻的幽蓝色狐火燎了尾巴尖,疼得他龇牙咧嘴。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麾下的狼卫在那乱七八糟的攻击和无处不在的幻术影响下,阵型已经开始散乱,不少狼妖被狐族分割开来,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再打下去,就算能赢,也绝对是惨胜。而且鬼知道这帮疯狐狸还有没有后手?
“撤!”玄狼王当机立断,发出一声满含不甘的怒吼,独眼死死剐了废墟方向一眼,“灼璃!这次算你走运!我们走!”
说罢,他率先化作一道黑风,朝着谷外遁去。狼群见首领撤退,也纷纷摆脱纠缠,狼狈地跟着逃离。
狐族们发出一阵欢呼,却没有追击,只是警惕地守在谷口方向,防止玄狼族去而复返。
站在狐背上的胡月二号这才松了口气,从狐背上跳下来,快步跑到废墟角落。
“师尊!您没事吧?”她看着依旧靠坐在那里、神情漠然的灼璃,眼圈瞬间红了,又想哭又想笑,“我……我回来晚了……我跑去族里搬救兵了,路上还被玄狼族的巡逻队追了好几次,差点就……”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检查灼璃的伤势。
而另一个胡月(本尊)也踉跄着跑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略显风尘仆仆的“自己”,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是哪个我?”
胡月二号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废话!当然是正牌货!留在师尊身边这个才是分身!不然怎么骗过那些狼崽子跑出去搬救兵?”
胡月本尊(分身?)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信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灼璃,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从空无一物的远方,缓缓下移,落在了胡月二号(正牌货)因为奔跑和战斗而略显凌乱的发髻上。
那里,别着一根简陋的、甚至有些歪斜的木簪。
木簪的样式很普通,尾部却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几乎看不清的“澜”字。
那是青澜第一次学习炼器时,失败了很多次后,偷偷摸摸塞给她的小玩意儿。她当时嫌弃地看了一眼,就不知道扔哪个角落去了。
不知何时,被这丫头捡了去,还一直戴着。
灼璃看着那根木簪,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死水微澜。
她搭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缩,勾住了袖口一片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那是石岩碎裂时,溅上的最后一点石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