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的晨雾还未散尽,商逸冰正坐在药庐前晾晒父亲留下的药草。善念晶石在她颈间泛着柔和的光,将每片草药都染上淡淡的冰蓝——那是商药王灵魄的余温,也是他留给女儿最后的守护。
“逸冰,药杵借我用用。”凌洛漓抱着小冰儿从谷口走来,星主血脉在晨光中泛着金红,怀里的婴儿正抓着他的流霜剑断刃咯咯笑,“这丫头非要玩剑,说要学你射箭。”
商逸冰回头时,正撞见他低头哄孩子的模样。晨光落在他鬓角的碎发上,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噙着无奈又温柔的笑。她突然想起在冰族禁地,他说“要做我的守岁星”时,眼里的光比此刻的朝阳还要亮。
“剑可不能给她玩。”商逸冰起身接过小冰儿,指尖划过婴儿掌心的冰莲印记,那里还残留着善念晶石的暖意,“等她长大些,我教她用银弓。”
凌洛漓从背后轻轻环住她,星主血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桃花的甜香:“那我教她练剑,等我们成亲了,就带着她去逍遥派的演武场,让石磊和阿机当陪练。”
“谁要当陪练啊?”石磊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他扛着捆新砍的桃木,玄铁鞭在腰间晃悠,“我和阿机在谷口发现了些奇怪的脚印,像是……逍遥派的制式靴印,却比寻常弟子的大上一圈。”
阿机跟在后面,机械臂上托着块沾着泥的布料,布料边缘绣着半朵冰莲——那是逍遥派长老的专属纹样:“洛漓哥,你看这个。”
商逸冰的指尖突然收紧。逍遥派的长老中,只有虚竹前辈的靴码与脚印吻合,可他的道袍纹样是完整的冰莲,而非这残缺的半朵。更诡异的是,布料上的泥渍泛着淡淡的黑气,与黑袍人残留的罪力气息同源。
“虚竹前辈出事了?”凌洛漓的流霜剑断刃瞬间出鞘,星主血脉在体内警惕地流转,“我们离开逍遥派时,他正调配洗魂草,按理说……”
“按理说,他不可能离开星盘殿。”商逸冰的银弓出现在手中,冰灵力顺着弓弦蔓延,“洗魂草需要以自身灵脉温养,一旦离开超过三个时辰,就会失效。”
小冰儿突然抓住商逸冰的衣角,冰莲印记指向谷外的方向:“坏人……在那边。”
四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担忧。凌洛漓将小冰儿交给阿机,星主血在他掌心凝成光盾:“阿机带小冰儿回药庐,用机关术布防。石磊跟我去谷口追踪脚印,逸冰你……”
“我去逍遥派。”商逸冰的银弓已搭上冰蓝光箭,“虚竹前辈若真出事,逍遥派必然有危险。”
凌洛漓握住她的手腕,星主血与她的冰灵力在掌心交融:“小心。若遇到危险,就捏碎这个。”他将半块善念晶石塞进她掌心——那是从黑袍人逆鳞下取出的碎片,能在危急时刻引爆善念之力。
商逸冰点头,转身时突然被他拉住。凌洛漓的额头抵着她的,金红双色的光从他眼底涌出:“等你回来,我们就定下成亲的日子。”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像桃花谷初绽的冰莲:“一言为定。”
逍遥派的山门笼罩在异常的寂静中。往常此时,演武场该有弟子练剑的呼喝,药庐该有熬药的香气,可此刻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商逸冰的银弓护在身前,冰灵力顺着石阶蔓延,触到第三级台阶时突然震颤——那里有未干的血迹,混着罪力的黑气,与桃花谷发现的布料气息完全一致。
“虚竹前辈?”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山道上回荡,却无人应答。
星盘殿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妖异的红光。商逸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殿内的弟子们倒在地上,灵脉全被震碎,眉心都印着个残缺的冰莲印记,正是布料上的纹样。
“不……”商逸冰的银弓哐当落地。她认出最前面的弟子,是总爱缠着她问冰族秘术的小师弟,此刻他的手里还攥着半张药方,上面是她教他的止血符画法。
红光的源头来自星盘中央。虚竹长老背对着她,道袍上的冰莲纹样已变成残缺的黑色,他的右手握着那枚从桃花谷捡来的黑色礁石,礁石上的黑雾正顺着他的手臂蔓延,钻进他的右眼——那里的红光越来越盛。
“商丫头,你来了。”虚竹缓缓转身,右眼的红瞳里映出她的身影,嘴角勾起诡异的笑,“老衲正等你来,完成这最后一步。”
星盘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全部亮起,射出红光,将商逸冰困在中央。她的冰灵力撞上光壁,竟被反弹回来,震得她灵脉生疼:“是你杀了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虚竹狂笑,礁石上的黑雾在他周身凝成黑袍人的虚影,“因为他们挡路!挡着老衲……不,挡着‘执’大人重掌三界的路!”
“执?”商逸冰的瞳孔骤缩,“你不是虚竹前辈!你是谁?”
“老衲当然是虚竹。”他的右眼突然流出黑血,滴在星盘上,激活了隐藏的咒文,“但也不全是。三百年前,‘执’大人选中老衲作为容器,助他收集七宗罪神的本源,而你,商逸冰,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咒文亮起的瞬间,商逸冰的灵脉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颈间的善念晶石剧烈发烫。她看见星盘上浮现出历代圣女的灵魄,她们的眉心都印着残缺的冰莲,正被虚竹的罪力一点点吞噬。
“苍玥前辈……”商逸冰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看见苍玥的灵魄在挣扎,冰蓝色的圣力与罪力对抗,却仍在缓慢消散,“你说的‘执’,到底是谁?”
“是创造七宗罪神的存在。”虚竹的右手插进自己的右眼,掏出一颗跳动的红珠,珠子里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黑影,正是被他吞噬的弟子灵魄,“他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执念,因不满三界秩序而生,老衲只是他的信徒。”
红珠突然飞向商逸冰,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交出善念晶石,让‘执’大人的力量完整,你就能见到你的母亲了——老衲可以用她的残魂做交换。”
商逸冰的银弓瞬间出鞘,冰蓝光箭直指红珠。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凌洛漓在桃花谷的约定,想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弟子,指尖的善念晶石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我不会让你得逞!”
光箭与红珠碰撞的瞬间,星盘殿的穹顶炸开。凌洛漓的身影破顶而入,星主血在他周身凝成金红双色的光盾,挡在商逸冰身前:“逸冰,我来了。”
石磊的玄铁鞭紧随其后,缠住虚竹的手腕,星火灼烧着他的罪纹:“老东西,敢动我逍遥派的人,找死!”
虚竹的红珠被光盾弹回,却在半空中炸裂,化作无数黑影扑向众人。他的右眼黑洞里,钻出个模糊的人脸——那是比黑袍人更诡异的存在,没有五官,只有无尽的虚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等到你了,星主传人。”
凌洛漓将商逸冰护在身后,流霜剑断刃的金红光与她的冰蓝光交织成网:“执?不管你是谁,想动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商逸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在冰莲池底,他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说“要做我的守岁星”。原来有些承诺,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虚竹的身体在“执”的力量下开始崩解,黑雾中,他的左眼突然流下冰蓝色的泪:“商丫头……对不起……”那是属于虚竹的最后一丝清明,却很快被虚无吞噬。
“游戏,开始了。”“执”的声音在星盘殿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我在‘无妄境’等你们——那里,有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黑雾散去,虚竹的身体彻底消失,只留下那枚黑色礁石,滚落在星盘中央,发出幽幽的光。
凌洛漓握住商逸冰的手,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仍紧紧攥着那半块善念晶石。他低头,看见她眼底的恐惧,却也看见恐惧之下,那份从未动摇的坚定。
“别怕。”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将她揽入怀中,“不管无妄境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商逸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逸,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的时候,还能握紧身边人的手。”
此刻,她握紧了。而他,也从未松开。
逍遥派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穹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星盘上的黑色礁石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无妄境的名字,像个不祥的预兆,悬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