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的育种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和聚焦:一切为了生存,为了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依然能获取基本的口粮。他不再满足于一般性的增产或抗逆性提升,而是追求在极限条件下的生存能力。
他像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在空间内划分出几个功能不同的“模拟试验场”:
重度干旱胁迫区: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该区域的“降雨”(通过意念引导极其微量的池水雾气喷洒),让土壤长时间处于严重缺水状态,模拟持续数月甚至更久无有效降水的极端干旱。在这里种植的,是已经经过多代初步筛选、表现出较强耐旱性的高粱和谷子品系。他日夜观察,记录哪些植株在叶片严重卷曲、几乎停止生长的情况下,依然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哪些的根系能像寻找宝藏的探险家一样,以惊人的毅力向土壤深处扎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微量湿气;更宝贵的是,在偶尔得到一次模拟的“救命雨”后,哪些植株能最快地恢复生机,抓住短暂的机会完成抽穗、扬花、结籽的关键过程。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幸存者”,它们的种子被凌风视若珍宝,单独收藏,标记清楚,作为下一轮更严苛、更接近现实残酷环境的筛选亲本。
贫瘠土壤挑战区: 在这里,他刻意降低了土壤的肥力。用的是空间内普通的、缺乏养分的沙土,只混合了极少量的黑土,模拟那些被过度耕种或自然条件恶劣的贫瘠土地。种植于此的,除了本身较为耐瘠薄的黍子、荞麦,更多的是他进行的一些大胆杂交试验的后代——比如,尝试将本地高粱与某种根系异常发达、据说能在岩石缝隙中生长的野生豆科植物的特性相结合,期望后代既能有一定的产量,又能具备强大的固氮能力和耐贫瘠特性。他筛选那些在缺乏营养的条件下,依旧能保持相对稳定(哪怕产量不高)的结实率,并且籽粒中关键营养成分(如淀粉、蛋白质)含量相对较高的个体。
抗病性观察与诱导区: 凌风甚至开始尝试模拟自然界无法避免的病害威胁。他极其小心地从外界引入一些常见的作物病菌孢子(如锈病、白粉病的孢子),在空间内划出极小范围的隔离区域进行观察。他想看看,在这些优化种中,是否存在天然的抗病强者,或者,在空间环境和灵泉水的微妙影响下,能否诱导出更强的抗病性。他深知,在资源匮乏的年代,减少病害损失,就等于增加了收成。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充满了不确定性,往往需要数代甚至数十代(利用空间时间流速快的优势)的连续选育、杂交、观察和稳定性测试。失败是家常便饭,很多看似有希望的杂交后代可能表现不佳,或者性状不稳定。但凌风展现出惊人的耐心和毅力,他像一位虔诚的守望者和严谨的探索者,详细记录着每一株候选作物的点滴变化——株高、叶色、分蘖数、穗形、粒重、抗逆表现……他知道,这些在极端环境下千锤百炼筛选出的“精英”,哪怕最终只成功培育出寥寥数种,其意义都可能是划时代的。它们或许将成为在未来可能更加严峻、更加不可预测的气候条件下,保证人类最基本口粮需求的“战略储备”,是真正的“济世之粮”。
与此同时,他对空间优化种子的对外扩散,采取了更加隐秘、精细和富有策略性的“滴灌”式渗透,彻底摒弃了任何可能引人注目的“漫灌”式推广。他为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行动原则:
第一. 严格控制数量和品种: 每次对外流出的种子,数量必须极少,往往以“把”、“小包”为单位,绝不引人注目。品种选择上,优先那些外观与普通农家种差异最小、性状表现(如耐旱、早熟)相对“合理”、不会高得离谱的品种。比如,他主要推广的是优化过的菜种(如生长周期短的“快白菜”、结果多的“洋柿子”)和杂粮种(如耐瘠薄的荞麦、糜子),这些作物本身产量弹性大,略微出众一些也不易引起过度关注。像那种穗头异常硕大、秆茎粗壮得不像话的高粱种,则坚决留在空间内或仅限于自家“种子田”小范围种植。
第二. 精准选择扩散对象: 种子只流向那些经过观察和了解,确实是家境困难、人品敦厚可靠、并且懂得精耕细作、珍惜种子的农户或生产队。渠道主要限于最信任的几个人:大姐凌慧一家、有长期合作且守口如瓶的韩老伯,以及少数几家在困难时期曾得到凌家坉真诚帮助、知恩图报的邻村亲戚。在送出种子时,他会通过母亲或姐姐,或者在与韩老伯交谈时,看似随意地附带几句关键的“种植要点”,如“这种子皮实,适当深播点耐旱”、“不怎么挑地,薄地里也能长,肥多了反而容易倒”,旨在引导接收者更好地发挥其特性,但又绝不夸大其词,避免引起怀疑。
第三. 彻底隐藏来源,淡化特殊性: 所有流出的种子,一律冠以最普通、最不会引人遐想的名称——“咱本地的老品种,今年长得还行留的种”、“亲戚家换来的,说是不错”、“山里偶然发现的野生的,看着籽粒饱满就留了点”。种子在流出前,他有时甚至会故意将其与少量普通的同类种子混合,进一步淡化其“特殊性”,让其融入平凡的种子海洋中,静待发芽。
这些如同蒲公英种子般,乘着人情往来的微风悄然飘向远方的优化种,带着凌风默默的期望和祝福,在凌家坉之外广袤而干渴的土地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一小片土壤,等待生根发芽的机会。凌风并不知道每一颗种子的具体命运,它们可能被细心种下,也可能被随意丢弃,可能茁壮成长,也可能水土不服。但他怀着一种近乎信仰的信念:只要有一小部分种子,能在合适的土地上遇到珍视它的农人,顽强地生长、结籽,并将其蕴藏的优良性状悄悄延续下去,那么,这一点点看似微弱的星火,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或许就能在更广阔的土地上形成燎原之势,为更多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们带去一丝生机。这是一项孤独而伟大的事业,没有掌声,没有回报,只有播种者内心的坚持和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