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苏沐雪的关切与微妙界限
晨光熹微，青石街刚从沉睡中苏醒，“辰瑶诊所”的卷帘门已被楚瑶利落地推起。她换上了一身简洁的素色护士服，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里褪去了在社区医院时的几分刻板，多了些明亮的期待。今天是她全职入职的第一天。
诊所内还残留着昨日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清冽气息。楚瑶动作麻利地开始擦拭桌椅，整理药柜，将林辰昨夜整理好的药材分门别类放得更顺手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认真，仿佛在布置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林辰则在后院的小天地里，对着一批新到的药材仔细甄别。他手指捻起一片黄芪，放在鼻尖轻嗅，又对着阳光查看切面纹理，眉头微蹙。
“这批黄芪，色泽看似不错，但香气浮而不沉，应是生长年限不足，被提前采挖了。药力会打折扣。”他自语般说道，将那片黄芪单独放到一边。
楚瑶闻声过来，看着那堆药材，有些担忧：“那怎么办？今天预约的病人不少，黄芪是常用药。”
“先用着，下次换一家供应商。”林辰语气平静，并未过多苛责，“治病如同行军，药材便是粮草，马虎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高跟鞋叩击青石板路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诊所门口，逆着光，轮廓优雅。
是苏沐雪。
她今天穿了一身香槟色的及膝连衣裙，外面搭着质感极好的米白色薄针织开衫，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藤编提篮，篮子里似乎装着几个古朴的纸包和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她站在那里，仿佛将外面喧嚣都市的精致与繁华也隔绝开来，只余下一抹温婉亮色。
“林医生，早。”苏沐雪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目光先落在林辰身上，声音轻柔。随即，她转向楚瑶，笑容依旧得体，“楚护士，哦不，现在应该叫楚助理了？恭喜你正式加入。”
楚瑶直起身，手上还拿着抹布，面对苏沐雪这身与诊所格格不入的精致装扮，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也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苏小姐，早。您太客气了，还是叫我楚瑶就好。”
林辰从后院走出，对苏沐雪的到来并不意外，这几日她时常会过来看看，美其名曰“感谢救治爷爷，略尽心意”。他点了点头：“苏小姐。”
“没打扰你们吧？”苏沐雪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将藤篮放在干净的诊桌上，自然地打开，“爷爷服了您开的方子，这几日精神愈发好了，总念叨着要亲自来谢谢您。我过来顺路，就带了些东西。”
她先从篮子里取出那几个纸包，解开系着的麻绳，里面是品相极佳的药材。
“这是家里库房找出的野生黄芪，年份是够的，林医生您看看合不合用？”她又拿起那个长条木盒，打开，里面是两排摆放整齐、银光闪闪的毫针，针柄缠绕着细密的银丝，做工极其精湛，“还有这套‘九针’，是以前一位老匠人手工打的，放在家里也是蒙尘，想着或许您用得上。”
楚瑶在一旁看着，那黄芪的品相确实远超刚才林辰挑剔的那批，而那套银针，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去倒了三杯温水过来。
林辰拿起一片苏沐雪带来的黄芪，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点头道：“香气沉郁，断面金井玉栏清晰，是上品。多谢。”对于那套银针，他也没有推拒，只是简单道：“工具不错，我用着顺手就好。”
他的反应平淡，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虚伪客套，仿佛收下的只是寻常物件。
苏沐雪似乎早已习惯他这种态度，丝毫不以为意，笑容反而更真切了些：“能用上就好。”她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诊所，又道：“我看这边还缺个像样的煎药壶和药碾，下次我让人……”
“苏小姐。”林辰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诊所初立，一应物品够用即可。这些药材和针具，我承你的情，但其他琐碎物件，就不必再费心了。”
苏沐雪微微一愣，随即从善如流地笑道：“好，都听林医生的。”她话锋一转，看向楚瑶，“楚瑶，以后诊所这边有什么需要跑腿或者协调的事情，尽管跟我说。我在江城认识的人总归多一些。”
楚瑶将水杯递给她和苏沐雪，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谢谢苏小姐，目前诊所刚起步，事情我和林医生还能应付得来。真有需要，一定不跟您客气。”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温婉大方，底蕴深厚；一个清丽干练，立场鲜明。空气里似乎有极其微妙的电流闪过，但表面上依旧风和日丽。
苏沐雪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楚瑶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语气带着些许感慨：“说起来，真是佩服楚瑶你的勇气。社区医院的工作，说辞就辞了。这份对林医生的信任，真是难得。”
楚瑶擦拭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抬眼迎上苏沐雪的目光，坦然道：“不是勇气，是选择。我相信林医生的医术，也相信在这里能实现我作为医护人员的价值。”
林辰仿佛没有察觉这无声的交锋，他已拿起那套新银针，手指拂过冰冷的针体，眼神专注，似乎在感受其材质与平衡。对他而言，这些外在的人际涟漪，远不如手中能治病救人的工具来得实在。
苏沐雪又坐了片刻，与林辰简单聊了聊苏老爷子最近的饮食调理，便起身告辞，姿态优雅，如同她来时一样，没有过多停留。
送走苏沐雪，诊所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楚瑶继续着手里的活计，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苏小姐……好像对诊所特别上心。”
林辰将新银针仔细收好，放入他专用的针包，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却清晰：“她感念救治她祖父之恩，苏家行事，习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行医，有自己的规矩。人情要记，分寸也要守。”
楚瑶闻言，低头继续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桌面，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方才那一丝因阶层差距和对方过度关切而产生的微妙压力，悄然消散了许多。
阳光彻底铺满青石街，诊所外开始有病人探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