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灯火可亲，家常温暖
夕阳的余晖将辰星集团顶楼的玻璃染成一片暖金色时，林辰才拖着略显疲惫但异常平静的身躯回到别墅。
推开门的瞬间，与山中墓地的清冷寂然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不是预想中的沉重关切或七嘴八舌的询问，而是……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食物炖煮的浓郁香气，以及几个女人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轻快的交谈。
他微微一愣。
客厅里，苏沐雪正挽着袖子，指挥着秦雨烟将一副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楹联贴在餐厅旁的墙壁上。那字迹清雅中带着筋骨，写的是“五味调和金瓯固，七情安定玉烛明”。
“左边，再高一点点……好，正好！”苏沐雪退后一步端详，语气是平日里在会议室里做最终决策的果断。她一回头看见林辰，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只轻轻颔首，“回来了？先去换身舒服衣服，汤还要再煨一会儿。”
没有问“你还好吗”，也没有说“节哀顺变”，仿佛他只是结束了一天普通的工作归家。
林辰目光转向厨房。
楚瑶系着一条素雅的格子围裙，正小心翼翼地看着砂锅的火候，偶尔用长柄勺轻轻搅动，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实验室里调配最精密的药剂。她抬头看见林辰，脸颊微红，指了指砂锅，用口型无声地说：“药膳鸡汤，安神的。”
夏晚晴则霸占着客厅一角那个专业级别的音响设备，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精心挑选着歌单。“这个时候不能听太悲的，也不能太吵……嗯，这首古典吉他不错，舒缓，有生命力。”她自言自语，最终按下播放键，悠扬而温暖的琴音如同溪流般缓缓流淌出来，填充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若彤，此刻也卸下了那身生人勿近的冷冽，坐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旁，手里……居然在剥着一篮核桃。她手指灵活，动作却带着一种拆解精密器械般的认真，剥出的核桃仁个个完整。见林辰看她，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闷声道：“秦姐说核桃安神补脑，晚上磨豆浆用。”
秦雨烟贴好对联，洗净了手走过来，微笑道：“沐雪姐拿出了她私藏的老陈皮，晚晴贡献了上好的瑶柱，若彤找来了农家散养的土鸡，楚瑶配了方子，我嘛，就负责写几个字，添点文气。”她语气温婉，将所有人的付出轻描淡写地串联起来，“今天这顿饭，算是我们几个的集体创作。”
林辰站在玄关，看着这忙碌、鲜活又异常和谐的景象，山中带回来的那身清冷孤寂，仿佛被这满室的烟火气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并没有消失，却被这温暖的底色稳稳托住，不再下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依言上楼，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再下来时，餐厅那张厚重的实木长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
不是山珍海味，却处处透着用心。
楚瑶那锅药膳鸡汤澄黄清亮，散发着当归、黄芪和枸杞特有的醇香。苏沐雪做的清蒸鲈鱼火候恰到好处，上面铺着细细的姜丝和葱丝。夏晚晴拌的沙拉色彩缤纷，酱汁是她特意调制的低脂版本。秦雨烟炒了一碟时令青菜，翠绿欲滴。江若彤剥的那碗核桃仁，此刻正摆在中间，旁边是几碟精致的酱菜。主食是软硬适中的米饭，旁边还温着一壶明显是秦雨烟手笔的、散发着枣香的老茶。
“都坐吧，自己家，没那么多规矩。”苏沐雪率先坐下，给林辰盛了满满一碗汤，“先喝碗汤，暖暖胃。”
席间，没有人去触碰那个沉重的话题。她们聊的是集团里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是夏晚晴新专辑录制遇到的趣事，是秦雨烟在古籍里发现的一个好玩的前人医案，甚至是江若彤手下新来的保镖愣头青似的训练表现。
气氛轻松而自然。
林辰安静地吃着，听着，偶尔嘴角也会牵起一丝笑意。他喝下那碗温度适中的鸡汤，暖流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不仅仅是药力，更是那种被精心照料的感觉，熨帖着他疲惫的灵魂。
饭后，夏晚晴泡了一壶花果茶，清新的甜香取代了饭菜的余味。几人移步到宽敞的客厅，窝在舒适的沙发里。
楚瑶这才自然地搭上林辰的手腕，静静诊了片刻脉，点点头：“脉象平稳有力，只是心神稍有耗损，这几日按时喝我调的安神茶就好。”
“有劳你了。”林辰看着她，目光温和。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楚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又有些泛红。
苏沐雪端着茶杯，看着林辰，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锐利，内容却截然不同：“集团这边一切顺利，新医院的整合进度比预期快了两个百分点。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休息几天。”
秦雨烟则将一本轻薄的手抄线装册子递给林辰：“这是我根据你之前提过的思路，整理的几个关于‘情志致病’与‘针药调神’的古代案例，或许对你沉淀心境有些参考。不急看，闲着翻翻就好。”
江若彤虽然没说话，却起身将客厅的窗帘拉严，隔绝了外界的夜色，只留下室内温暖的灯光，然后又默默给每个人的茶杯续上水。
夏晚晴放下茶杯，忽然提议：“我们看电影吧！我找一部轻松的喜剧片。”
没有人反对。巨大的投影幕布落下，灯光调暗，欢快的电影配响起来。林辰被她们自然地让到最中间的位置，左边是挨着他认真分析电影里中医梗是否合理的楚瑶，右边是偶尔会低声跟他解释一句商业术语的苏沐雪。秦雨烟安静地泡着茶，夏晚晴看到好玩处会毫不顾忌地大笑，连江若彤紧绷的侧脸在光影变幻中也柔和了许多。
电影演了什么，林辰其实并未完全看进去。
他只是在感受。
感受着身边的呼吸，感受着偶尔爆发的笑声，感受着茶杯传递过来的温度，感受着这种被无形却坚韧的纽带连接在一起的安全感。
他想起师父玄机子偶尔酒后，会望着山下零星的灯火，喃喃自语：“小子，这人世间啊，山太高，路太远，一个人走，太冷。总要找到几盏为你亮的灯，几个等你回的家，这修行路，才不算苦。”
当时他不甚明了。
此刻，他看着身边这些身份各异、性情不同，却都以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他、支撑着他的女子，看着这满室因为她们而变得生动温暖的灯火，心中那片因祭拜而泛起的苍凉，终于被彻底抚平。
青山寂寂，传承无声。
但人间烟火，灯火可亲。
他微微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在这一刻，终于允许自己完全松弛下来。
窗外是浩瀚都市的璀璨星河，窗内是方寸之地的温馨日常。
电影的片尾字幕缓缓升起，灯光重新亮起，柔和而不刺眼。夏晚晴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张罗着要再看一部。楚瑶则提醒大家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林辰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俏脸，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不早了，都早点休息。”
然而，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平静与暖意，却比任何感谢的言辞都更有力量。
今夜，注定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