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持弯刀的俏丽女子,听了君天碧离谱的抵押提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立刻在三人身上滴溜溜来回逡巡。
她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戴着面具,只露出下颌和嘴唇的甘渊,撇撇嘴:
“这个?藏头露尾的,连脸都不敢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丑八怪?压给我们还得费粮食!不要!”
转向君天碧时,她惊艳地点点头,但很快又皱起鼻子蹙起眉,直白挑剔:
“你......长得是真好看,比画上的仙童还好看!”
“可......可也太好看了点,看着妖里妖气的,比城里的花魁还勾人!不像个安分人!不行不行!”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裹着厚重狐裘的闻辛身上。
闻辛脸色苍白,唇色浅淡,眉眼间带着病气沉寂的恬淡,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株风雪中摇曳的雅致兰草。
女子眼睛一亮,指着闻辛道:“这个好!看着就是个读书人!肯定识文断字!留下来正好,可以教寨子里的小家伙们念念诗书!”
甘渊被这评价气得差点仰倒,他堂堂尧光城主贴身侍卫,竟然被一群山野村妇嫌弃“不是好东西”?
而闻辛这个病秧子反而成了香饽饽?
简直离大谱。
闻辛本人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这身病气还有被人看上的一天。
他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睫掩去眸底一丝冷嘲。
他等着看君天碧如何发作,按照这暴君的性子,这不知死活的村妇胆敢评头论足,甚至觊觎她的男宠,怕是下一刻就要血溅五步,将这群女子屠戮殆尽。
君天碧只是摇了摇头。
语气无奈又真诚:“他不行,我也不行。”
女子一愣,弯刀往前递了递:“为什么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怕我们一群女人吃了你们不成?还是......瞧不起我们寨子?”
“非也。”
君天碧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闻辛,煞有介事地编造: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此番回乡,是赶着回去......结亲的,耽搁不得,不能留在此地。”
“结亲?”女子眨了眨眼,浑不在意地一挥手。
“那有什么!就在我们这寨子里结呗!我们寨子里好姑娘多的是!保管给你们张罗得热热闹闹!”
君天碧闻言,轻笑了一声,笑声在暮色山风中磁性飘摇。
她摇了摇头,目光在闻辛那张高洁如皎月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又回到那女子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许: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耍我呢?!”女子柳眉倒竖,手中弯刀寒光一闪,眼看就要发作。
君天碧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吐出惊人之语:
“因为......是我们两个,互相结亲。”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闻辛。
“不是和女子。”
“什么?!”
女子举着弯刀的手僵在半空,她身后的妇人们也全都惊呆了
这天方夜谭惊得她瞪大了眼睛,看看君天碧,又看看闻辛,结结巴巴地问:“互、互相?男子......和男子结亲?!这......这算什么道理?!”
“这......这怎么能......为什么啊?!”
甘渊和闻辛也骇得不轻。
城主她......编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吗?!
君天碧面对女子惊疑的目光,神色不变,鬼话张口就来。
给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细想却完全不是回答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们兄弟,互相欣赏的......是同样容色出众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群因常年劳作、风吹日晒而皮肤粗糙的妇人,轻飘飘地刺出遗憾的软刀子:
“不是女子,自然......就是男子了。”
闻辛,“......”
那俏丽女子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白脸子,是在拐着弯说她们寨子里的女子不够好看,不够“容色出众”,骂她们丑?!
配不上他们?!
所以他和那个病秧子才看不上女子,只能内部消化?!
她顿时气得脸颊鼓鼓,握着弯刀的手都在抖!
她身后的妇人们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男子与男子结亲的惊世骇俗里。
甘渊已经捂住了面具,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闻辛则是由衷无语,第一次对君天碧这信口开河瞎掰的本事有了新的认知。
那俏丽女子在最初的愤怒之后,看着君天碧那张确实惊为天人的脸,又看了看闻辛那虽然病弱却难掩秀色的容颜......
竟然......诡异地觉得......对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么好看的人,看不上她们,似乎......也正常?
她憋了半天,那股火气硬是没发出来,脸涨得通红。
最终只是悻悻地收了刀,没好气地瞪了甘渊一眼,勉为其难道:“行吧行吧!算你们厉害!那就这个戴面具的棒槌吧!跟我们走吧!”
甘渊:“......”
棒槌?!
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拔剑。
于是,在这群手持弯刀弓箭的女子押送下,三人跟着她们往深山走去。
起初还不觉得,越往里走,甘渊越是心惊。
这山地势极为奇险,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小路隐藏在积雪和枯枝之下。
七拐八绕,岔路极多,若非有人带领,极易迷失方向。
怪不得这群女子如此有恃无恐,轻易就答应了君天碧离谱的抵押要求,带他们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回寨。
闻辛体弱,走这崎岖山路更是吃力,没走多远便气息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君天碧见状,牵住了他微凉的手,借力给他。
她没有说什么,只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替他分担着部分力道,也隔绝了部分横伸来的树枝。
闻辛不自在地想挣脱,却被她更紧地握住。
他抬眸,对上君天碧淡漠的瞳,最终抿了抿唇,接受了这诡异的扶持。
走在前面的女子们回头看到这一幕,互相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对君天碧编造的那套“兄弟结亲”的瞎话更是信了七八分。
途中,君天碧与那为首的俏丽女子搭话,难得温和:
“看诸位姐姐身手不凡,为何......会在此处荒山野岭......做这等营生?”
那女子正生着闷气,闻言脚步未停,头也不回:
“还能为什么?寨子里没男人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