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来得真慢。
贾玚戏谑道:腿脚还不如太上皇利索,改日送你些天山雪莲补补。
戴权无奈苦笑。
众妃见状暗自吃惊,没想到贾玚与太上皇心腹如此熟稔。
太上皇口谕。
戴权肃然宣旨:后宫干政有违祖制。德太妃怠慢功臣,即日起褫夺封号,迁居碎玉轩,非诏不得出。
满殿哗然。
此刻方知贾玚在等什么。
戴权又道:太上皇命秦国公今晚在大明宫用膳。
好,告诉太上皇,我稍后就去见他。
贾玚随意挥了挥手,语气不耐。
大明宫内相戴权连看都没看慈宁宫一眼,转身离去。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恍如梦境。
不——!
直到德太妃凄厉的尖叫响起,她们才猛然惊醒。
一定是你!你在太上皇面前挑拨是非......
德太妃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指着贾玚。
贾玚身着蟒袍玉带,负手而立,冷冷俯视着她。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登基的不是义忠亲王,而是陛下了。
因为义忠亲王和你一样愚蠢,又怎配坐拥天下?
若非陛下念及亲情,你的儿子今日恐怕只剩一个了。
你可知道,我这一身爵位与荣华,从何而来?
我十六岁那年,率三千铁骑,奔袭数千里,直破鞑靼王庭。
再破鞑靼中军,力挽狂澜,逼得他们五十年不敢南下,远遁北海。
辽东一战,我仍率三千铁骑,夜袭二十万女真大军,全歼敌军。
开国以来,辽东防线第一次向外推进数百里,直逼盛京。
登陆辽南,我亲率十万大军,顶着全军覆没之险,迎浪前行。
一举收复辽南,解救两百四十万百姓,设立东江镇及东江水师。
国朝四大边患,我除其一,慑其一,而我——仅十六岁。
只要我活着,国朝便能重现永乐盛世,甚至超越前明。
即便我止步于此,仅凭这两大功绩,陛下与太上皇也绝不会动我。
哪怕我今日杀了义忠亲王,杀了你,也无人敢置一词。
因为站在我身后的,是国朝勋贵,是亿万黎民。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慈宁宫内。
众后妃神色肃然,如聆天音。
就连皇后此刻才真正明白,贾玚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他的功绩,足以撑起这份狂傲。
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
我要让你活着,亲眼看着你的儿子如何从亲王之位跌落,彻底绝望。
说罢,贾玚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贤德妃贾元春见状,连忙跟上。
其余后妃也陆续离开,只剩皇后陪着失魂落魄的德太妃。
“玚弟。”
“德太妃终究是陛下的生母,你这般行事,未免不妥。”
凤藻宫中,元春神色迟疑地开口。
贾玚扫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并未应答。
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必是早有筹谋。
或许贾元春早已知晓德太妃会在慈宁宫发难,却未曾提前示警。
难道堂堂贤德妃竟无一名心腹可用?还是这后宫当真密不透风?
他随元春来到凤藻宫,不过是想看看这位贤德妃究竟还藏着什么算计。
“玚弟!”
“你如今贵为秦国公。”
“贾家已是朝中勋贵之首,荣宠至极。”
“那些惹人眼红的东西,不如趁早舍弃。”
元春眉眼含笑,语气温婉,一副关切之态。
可这笑容却让贾玚眸光骤冷,周身寒意凛冽。
“何谓惹眼之物?”
他蓦然转身,目光如刃,直刺元春。
“玚弟……”
元春脸色微白,指尖轻颤。
“玚二爷,娘娘也是一心为贾家着想……”
“啪——!”
话音未落,贾玚反手一记耳光,将那宫女扇倒在地。
半边脸颊顷刻红肿,那宫女伏地瑟缩,不敢出声。
“主子说话,何时轮到奴才插嘴?”
“本公与贤德妃叙话,区区贱婢,也敢妄言?”
“若非身在宫闱,今日便叫人将你乱棍 ** ,丢去乱葬岗喂狗!”
霎时间,凤藻宫鸦雀无声。
那宫女抖若筛糠,元春亦被这雷霆手段震住,掌心沁出冷汗。
离府多年,她早不记得贾玚幼时模样,更未料到当年怯懦孩童,如今竟成了权倾朝野的秦国公。
连太妃、皇后都忌惮三分,何况她这深宫妇人?
“大姐,你还没答我——究竟何物惹眼?”
贾玚忽而轻笑,眸光却似寒潭。
元春强自镇定,低声道:“贾家已享尽荣华,玚弟何必紧握十万京军兵权,徒惹非议……”
话音未落,贾玚眼底骤然翻起暗潮。
贾玚神色骤冷,眼中寒光乍现: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从慈宁宫到此处,你这番谋划怕是能将整个后宫都算计进去。
倒是我看走眼了,贾元春。
元春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慌乱,似被揭穿了心事。
贾玚逼近一步,指尖轻抚过她的面颊:十几年光阴转瞬即逝。
当年西府那个温婉少女,如今竟已这般威严。
可惜,终究太过稚嫩。
话音未落,他手掌猛然下移,扼住了元春的咽喉。
嗯...
元春顿觉呼吸困难,面色由红转青,几欲窒息。殿中宫女惊慌失措,却不敢上前。
念在同宗之谊,今日便教你个道理。
这世道,力量才是话语权。
区区贤德妃的名头,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若非雍熙帝要拉拢本公,你也配得上这个位置?
贾玚骤然松手,元春重重跌坐在地。
哈...哈...
这位后宫第四尊贵的女子如获新生般大口喘息,死亡的阴影仍萦绕心头。
你我虽同宗,却已隔了三代。
贾玚冷眼俯视:若非宁荣两府世代交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那点心思,当真以为能瞒过我?
先借我之势震慑后宫,再让我交出兵权讨好皇帝。
如此既能稳固地位,又可能诞下皇嗣。
好精妙的算计。
每句话都让元春面色更苍白一分。
所有谋划被彻底洞穿,她已无路可退。
愚不可及。
贾家能存续至今,全凭朝野忌惮我手中十万雄师。
若失兵权,我便是俎上鱼肉,贾家又岂能独善其身?
贾玚目光森寒,厉声呵斥元春:离了贾府,你连慈宁宫那蠢妇都不如。
若敢再犯——他居高临下睨着瘫软在地的元春,本公便送你去黄泉与王氏作伴。
元春面如死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难怪家书石沉大海,原来母亲早已命丧他手。
贾玚拂袖而去,绣金蟒袍掠过凤藻宫门槛。他心知肚明,元春这步昏招已无转圜余地——贾府那群蠢物怎参得透省亲背后的杀机?怕是老太太此刻还在做着皇恩浩荡的美梦。
待贾母携贾政等人入宫,元春稍加撩拨,荣宁二府定会倾尽所有表忠心。不过这些都与贾玚无关,只要不波及秦国公府,纵使贾家满门抄斩又何妨?正好让天下人看看皇家的刻薄寡恩。
......
娘娘...挨了耳光的宫女搀扶元春时低语:秦国公如此猖狂,何不禀明圣上?
元春眸中寒光乍现:拖下去,杖毙!
锦衣卫应声而入,那宫女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拖出殿外。沉闷的杖击声里,元春理了理凌乱的翟衣:玉舞,去内务府传话,本宫今夜要设家宴。
既借不到秦国公府的势,那便榨干荣国府最后的价值。
暮色渐染天际,绛霞流彩。
蟒袍玉带的身影大摇大摆踏入大明宫。
“太上皇。”
“您这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顿顿净吃些草叶子?”
“我站这儿都闻不着半点荤腥。”
贾玚盯着案上花花绿绿的素菜,脸都绿了。
让个十六岁的少年郎陪着一道啃菜帮子,这不是存心折腾人么?
“数你毛病多。”
太上皇摇头失笑,吩咐道:“戴权。”
“去御膳房叫几个肉菜,填填这饿死鬼的肚子。”
“是。”
内相戴权瞥了贾玚一眼,匆匆退下安排。
满朝文武除了这小子,谁敢在太上皇跟前挑嘴?
贾玚大剌剌往对面一坐,嬉皮笑脸道:“太上皇。”
“今儿不年不节的,突然喊我来用膳,怕是有事吧?”
殿中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早对这般作态习以为常。
太上皇眯眼瞧着这惫懒少年,笑道:“猴精似的。”
“原想过几日消息确凿再唤你。”
“偏有人嫌宫里太清净,非要闹腾。”
“就你这炮仗性子,若不派人拦着,慈宁宫的房顶都能让你掀了。”
“嘁。”
贾玚撇嘴:“怪我咯?”
“自打辽南平叛回京,统共歇了不到十日。”
“文官勋贵、义忠亲王,轮番找茬。”
“如今连我家那些老棺材瓤子都算计到我头上。”
“要不您直接下道旨?不必劳烦乾清宫那位开口,我立马回府杀个干净。”
“省得天天遭人惦记。”
太上皇眼皮直跳。
下旨让贾玚屠尽自家族人?
这混账主意当真绝妙。
“嗒嗒嗒——”
脚步声近。
戴权领着太监们鱼贯而入,新烹的肉菜香气四溢。
御膳房常年备着现成食材, ** 传膳不过转瞬之事。
啧啧,还是御膳房的菜色香。
贾玚目光灼灼地盯着满桌珍馐。
挂炉山鸡、生烤狍肉、葱烧海参、首乌鸡丁、鹿肉片、飞龙脯、蒸羊羔、蒸熊掌...
侍膳太监们轻手轻脚布完菜,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