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姜岁欢喜的模样,裴执聿眸光轻晃,注视着她的眼神温柔异常。
罢了,若是能让岁岁开心的话,稍微纵容些,也无妨。
他如是想着,微微俯身拉近两人距离:“夫人,还记得我先前答应你什么吗?”
姜岁撩起长睫,清润的眼眸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惊喜地带笑弯起。
她搁下茶盏,手掌在身前轻拍一下:“夫君找到红狐了?”
裴执聿嗯一声,眸中柔色几乎要流淌出来:
“是,运气不错,第一日便寻见了。”
“夫人看看,可否喜欢?”
随着话音落下,便有侍女捧着已经处理好的皮毛入内,呈到姜岁跟前。
经过简单处理后,这方皮毛更显水滑,那团鲜妍的颜色在灯光下更显得火红,仿佛真如火焰燃烧般,将屋内照得又明亮几分。
姜岁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很快令她的眼眸勾出月牙般的弧度:
“真好看,谢谢夫君~”
“答应夫人的,不必谢。”
裴执聿说着抬手,似是要摸向她柔软的脸颊。但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又不动声色地偏移了方向,转而将她一绺鬓边垂落的碎发轻轻整到了耳后。
指尖传来的温热近在咫尺,却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在耳尖轻擦了一下。
这似有若无的触碰,却令姜岁半边身子几分僵硬,耳后引起一片细密的颤栗。
她忍耐着将脸埋进那片掌心的冲动,垂眼状似羞怯着,掩去了眸中起伏的期待与失望。
哎……还以为夫君忽然转性子了呢,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果然还是有必要用些手段的。
裴执聿亦飞快地收了手,生怕自己再慢一些,就会真的碰到了那片柔嫩的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侍女先退下,缓和下声音道:
“时辰也不早了,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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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鱼贯而入摆上晚膳时,青竹在门外托沉璧递话进来,道外头有人求见。
裴执聿看了眼依旧在吩咐侍女的姜岁,面色如常地与她知会过一声,便往外去。
外头等候着两三人,是宫中的内宦。
算算时辰,赵玉灵现在应当已经回宫了,倒是对得上。
为首的宦人在裴执聿出现时躬身行礼,也不多废话,直接递上一个精巧的小匣子。
“世子,这是七殿下托奴送给夫人的。”
裴执聿嗯一声接过,指尖轻挑打开了匣子,借着朦胧月色以及微弱的提灯光芒,他看清了躺在绸布内衬间的东西。
他的嘴角飞快地勾起一点弧度,又很快被抿直,温声如常道:
“有劳诸位。”
宦人们连连躬身称不敢,也不敢与他要什么赏钱,连忙告辞离开。
目光望着内宦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长街尽头,裴执聿才回身往舍内走。
匣子里安静躺着的瓷瓶已经被他取出,无声落入了袖袋里;木匣则交到了“恰好”出来往小厨房走的沉璧手中,待迈入屋内,裴执聿看起来与出去时没有半点异常。
姜岁正在桌边指挥着侍女,听到脚步声立时转头望来。
只见自己的夫君站在门槛前,灯火映照中,他落来的眼神依旧和从前一样温暖清和;但其身后浓稠夜色却仿佛漫过肩头,将人拉拽着往阴影里陷了陷,像是黑暗中,一只温柔的巨兽张开了大口。
姜岁呼吸稍紧了些,下一瞬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现般,笑着迎上:
“夫君,什么事呀?”
“一点庶务,已经解决了。”
裴执聿平稳的声线察觉不出分毫异常,目光垂落在身前娇小的身影上,继续道:
“快坐吧,时辰再晚些,便不宜再饮酒了。”
姜岁闻言自是立刻往桌边去,裴执聿步伐稍缓,落后着半步跟上。他仿佛不经意侧首,瞥了眼身后。
屋外的侍从已乖觉地将雕花木门轻轻合起,不至于引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
大约是构建着自己即将施行的计划,姜岁今晚难免有些过度兴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加上两颊未消退的淡淡红晕,倒像是未饮人自醉。
裴执聿眉心稍凝,看着她的状态,不由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间:
“夫人,你真的没事吗?不如还是让府医来看看?”
姜岁的眼睛瞪大了些,她连忙摇了摇头,仿佛急于证明似的,一把拉住他要抽离的手,引着他重新贴回自己的额头。
“是屋里太热了,夫君不信,仔细摸摸,是不是没事?”
柔软纤细的手指就这样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他甚至不需要用力就能挣脱。但此时这轻飘飘的力道却如有千钧,压得他整条臂膀绷紧,僵硬得如木头一般。
裴执聿近乎狼狈地垂睫,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细腻,竟鬼使神差地没有收手,而是顺着她的力道又往前压了压。
“我看看……”
其实根本不用再查探,他早就能感受出来,她的体温是正常的。
但出于某种秘而不宣的心思,裴执聿垂着眼睫,仿佛认真专注地试探着姜岁是否康健。
漫长的几息时间后,他才收手,垂落的宽大袖口遮住了他指尖细微的抽动,他的唇角则本能似的浮现出温和笑意:
“虽然没事,但夫人还是要当心些。”
姜岁乖巧地应了声,主动斟了两盏酒,将其中一盏推向他的方向:
“既然没事了,那夫君快尝尝吧。”
她望去的眼睛亮得过分,像是带着什么隐秘的期待,连裴执聿都在这时,莫名其妙地想道:
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且迅速被一点惭愧取代。
他怎能这样揣测岁岁,她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仰头,将酒浆一饮而尽。
对他来说有些过分甜腻的味道顿时弥漫在口腔里。
裴执聿眉梢轻抬一下,虽然不太适应,倒是放心了一点。
这点烈度,的确不算什么。
他暗暗将袖中藏着的瓷瓶往深处推了推,目光落向对面的姜岁。
后者正相当愉快地小口啜饮着,显而易见地喜欢这清甜的味道。
裴执聿为自己方才的猜测再次轻哂一下,将之抛诸脑后,主动为她夹了几箸菜。
“再温和也是酒,空饮伤胃,先吃些垫垫吧。”
看她听话地放下酒盏吃菜,雪腮随着咀嚼微微鼓动,裴执聿眼睫又垂几分,涌起温柔得扭曲的暗沉。
若岁岁这么喜欢,今晚,就随她高兴一次吧。
反正,这酒也醉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