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后，两人心照不宣默契着。一个当作先前什么事都没做过，一个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裴执聿立在舍内，看着姜岁被侍女扶去盥室，垂眼放松了些。
幸好岁岁没有发觉。
盥室门开，早已备好的热水溢出朦胧水汽。姜岁在进入前，回眸望了眼裴执聿的方向。
现在的夫君已经很好了，却不知他真正的样子……是否也会让自己满意？
真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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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番发现了裴执聿的端倪，之后几日姜岁做着亲近他的模样时，不再和从前一样小心翼翼、思虑良多。
她整日的趣事除了同夫君多亲近亲近之外，还多了个寻找他流露出来的真实心思。
她才不相信一个会偷偷亲她的人，会抗拒她的主动接近。
果然，尽管裴执聿总是如常一般神色平淡，甚至还有些无措，却没有一次将她推开。
甚至…因姜岁现在的专注，她还注意到了一些从前没注意到的小细节。
譬如，其实夫君会悄悄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双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收紧；晨起梳妆的时候，他总会站在最靠近绣墩的位置，分明紧挨着她，却只是持着玉梳，柔缓地一下一下梳发。
没有碰到其他地方。
可他持梳的手，却好像相当用力，将指节都捏得发白，似极力克制着什么。
姜岁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刚成亲那段时间似的，看什么都觉得兴致勃勃，格外新奇。
加上现在身处行宫，氛围本就轻松愉快，她整日都似蝴蝶似的，飘飘然地欢快。
裴执聿当然发现了小妻子有些过了头的愉悦情绪，但细问过沉璧，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便当是姜岁出来游玩，又方便见着家人，所以心情才这么好。
不错，在那日围猎后的几日，裴执聿没少带姜岁去看姜太傅，顺道和姜乘风夫妻一聚。周月白便如先前许诺一般，教着姜岁一些简单的箭术。
他想，这样的话，岁岁开心，也不奇怪。
何况她多开心些，也不是坏事。
看她整日活泼欢欣的，裴执聿眸中温度也多了些，视线总追随着她，在她背过身的时候，化为温热的泉。
只是这平静愉快的日子并没能一直持续到冬狩结束。
在围猎之日接近尾声时，参与围猎的大臣与皇子们如常出发。
但几个时辰后，围场内忽然出现了骚乱。
是皇帝最喜爱的六皇子秦王遇刺。
事出突然，加上正逢围猎，人员本就分散。箭矢飞来时，护卫皇子的卫士未能及时拦下，令秦王在右胸中了一箭。
只差几寸就堪堪没入心口，得亏秦王反应迅速，避开了些许，却也伤得不轻。
反应慢了半步的卫士们终于团团围来，一部分护着秦王回去，另一部分则去追袭刺客。
乱成一团。
围场随即被封锁，原先正在围猎的众人也都被带去层层盘问。
秦王被直接送到了宫中让太医诊治。这消息根本压不住，老皇帝很快赶了过来。
除了正在围场一同搜查的赵逸，其他随驾来的后妃与皇子公主们也都陆陆续续赶来探望。
皇子在守卫森严的围场内遇刺绝非小事，若非这回负责围场护卫的是一向默默无闻的赵逸，只怕各种言论已经传得沸反扬天。
辉煌殿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摇曳烛火像极每个人不宁的心神，和各自晦暗难测的神情。
但现在，众人只皆肃然沉默，安静得能听见内殿里太医们的低语，还有秦王的生母德妃抑制不住的低低泣声。
每当有宫人捧着被血染透的衣料或绷带出来，她的呜咽声就会又加重些。
“官家…您一定要为辰儿讨回公道啊……”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轻轻叹了口气，闭眸拨着手中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老皇帝则神色凝重，安抚地握了握德妃的手：“放心，朕一定彻查。”
立在周围的众妃与皇子公主们皆神色各异。六皇子的亲姐姐五公主也满面担忧，其余人虽神情肃然忧切，却不知到底有几分真意。
在场的几个皇子间，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对这个相当受宠又母家强势的小皇弟，他们一向忌惮。
此事一出，他们都觉得是其中的谁使了这损招，正互相猜得起劲。
赵晟收敛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悄悄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看另外两位皇弟，最后想到现在还没过来的赵逸。
他想，真是有趣。
也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要真能让人死了也就罢了，偏偏做得还不干净。若这六弟没死，之后的麻烦可真大了。
赵玉灵则有些神思不属地站在淑贵妃身边，一张小脸泛着苍白。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人注意她。她从前体弱，现在大家也都当她是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着了。
老皇帝稍稍分神，有意让她回去休息。
赵玉灵却摇了摇头，执意留下。
她现在可不想自己待着，至少和老皇帝待在一起，裴执聿不会找她麻烦。
而且，万一之后裴执聿还要问自己今日的事情……
赵玉灵低眸，有些焦虑地拧着自己的帕子。
自己居然…真的在按他说的做……！
此时，御医院院使从里出来，禀道：
“启禀官家，娘娘，箭矢已拔，但殿下流血过多，还要再观察几日。”
德妃当即上前了两步，语气急切：“要几日？”
院使垂首：“娘娘，微臣尽力。”
德妃身子发软，险些跪坐下去，被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扶住。
老皇帝挥手示意院使回去，与身边的梁福全吩咐道：
“让老四回来，朕有话问他。剩下的，让裴执聿盯着。”
魂不守舍的赵玉灵忽然听到这个名字，肩头下意识轻抖了一下。
动作幅度不大，除了正巧观察过来的赵晟，没有其他人察觉。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老皇帝颇疲惫地阖眼，摆手道：
“散了吧。”
除德妃和五公主外，其余人都行礼告退。
几位皇子互相猜忌着，各自分道而行。
赵晟慢悠悠走在后头，他现在倒是不急着猜是哪位兄弟动的手，而是对方才赵玉灵的表现来了兴趣。
他记得……这皇妹先前，还总追着那小世子跑呢。
今儿怎么，反应不太对？
他眯了眯眼，望向赵玉灵背影的神色多了些许玩味。
待过几日，再去探探好了。
男女之间吗……若是能捏着这位小世子的把柄，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