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将手机放回口袋，控制台上最后一行数据清洗进度条归零。他抬眼看向陈磊，对方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刚记完任务的平板，指节微微泛白。
“坐。”杨辰说。
陈磊没动，声音有些发紧：“老板，刚才那条转发……是不是太早了？万一王伟他们反扑，或者媒体追问技术细节——”
“他们不会。”杨辰打断，“服务器崩了就是崩了。没人关心你是怎么倒下的，只关心谁还在站着。”
他站起身，绕过控制台走向办公区中央的会议桌。清晨的光线从窗外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投出一道细长光带，正好落在一份尚未打开的文件夹上。
杨辰伸手按住它。
“昨晚三万新增用户里，七成是从‘校园快送’导流过来的。”他说，“但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反弹吗？”
陈磊摇头。
“因为他们发现我们不仅活着，还更稳、更快、服务更多。”杨辰翻开文件夹，调出后台曲线图，“这不是靠我一个人砸钱，是你做的运营模型起了作用。定价策略、抽成比例、配送半径优化——哪一条不是你建模推出来的？没有你，这些钱烧出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他合上文件夹，推到陈磊面前。
“我说过给你股份。”
“不是施舍，是兑现承诺。”
陈磊低头看着封面印着的《辰星科技初创期股权分配方案》，喉咙动了一下。
“五 percent……”他喃喃，“激励股池预留的百分之五？标注的是‘cto\/运营负责人’？”
“填的是你的名字。”杨辰把钢笔递过去，“签字吧，别让我失信于人。”
陈磊没接。
“我爸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手指在文件边缘摩挲，指尖微微发抖，“我爸是厂里修锅炉的，我妈在超市理货。他们供我上大学，省吃俭用……这五年我没敢乱花一分钱。现在突然告诉我，我名下有值几百万的股份？”
墨迹滴了下来，落在协议签名栏旁，像一滴凝固的黑血。
杨辰没说话，只是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在他手边。
陈磊闭了下眼，用力擦了擦眼角。
“我不是不想要。”他声音哑了，“我是怕……配不上。”
“配不上？”杨辰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奶茶店扩张计划是谁做的财务测算？App上线前三天的日活预测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二，是谁算出来的？竞品抄袭我们原型设计，是谁第一时间锁定开发团队路径？”
他盯着陈磊：“你觉得自己只是执行者？可执行的前提是判断。判断比执行贵一万倍。”
陈磊抬起头，眼眶通红。
“你现在不是我的室友，也不是什么助理。”杨辰语气沉下来，“你是这家公司真正的运营大脑。以后所有店铺调度、团队管理、利润分配，你说了算。”
他顿了顿。
“下周我要见投资人，你跟我一起去。”
陈磊呼吸一滞。
“到时候，你代表公司讲运营数据。”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陈磊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吸了一口气，拿起钢笔。
笔尖触纸时仍在微颤，但他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收锋，手腕稳住了。
杨辰接过协议，仔细核对签名页，随后起身走向墙角的保险柜。输入密码，指纹验证通过，金属门无声滑开，他将原件放入最内层夹层。
转身时，晨光已爬上控制台边缘，映在昨日熄灭的大屏上，泛起淡淡反光。
“今天开始，你组建自己的管理小组。”杨辰说，“财务、人事、法务接口，全部向你开放权限。”
他走到日程表前，指尖点在“投资人会议”条目上：“ppt由你主控，数据部分不能出一丝差错。”
陈磊点头，声音沉稳了许多：“明白。我会做出让您放心的汇报。”
杨辰没回应，左手习惯性地抚上腕表表冠，轻轻转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轻，几乎没人注意到。但它确实发生了——就像系统后台某条隐秘指令的触发开关，无声启动。
“你先列个名单。”他说，“需要谁进核心组，下午之前给我。”
“周博肯定要进来。”陈磊迅速回答，“技术架构和安全体系他最熟。另外老张负责安防调度，赵虎掌握车队和外勤力量，这两人也得参与日常决策。”
“可以。”杨辰点头，“但记住，你是总负责人。他们的职能模块归你统筹，不是平级协作。”
“我知道。”陈磊深吸一口气，“我会建立每日晨会机制，统一信息流入口。”
“还有。”杨辰忽然转向他，“投资人那边可能会问资金流向问题。尤其是设备采购这块，走的是私人通道，账面不好体现。”
“我已经做了三套备选解释模型。”陈磊说，“基于不同估值预期调整披露深度。如果对方追问细节，我们可以引导他们关注RoI产出比，而不是成本构成。”
杨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很好。”他说，“那就按这个节奏推进。”
陈磊拿起平板，开始记录任务清单。他的字迹比刚才稳多了，条目清晰，优先级分明。
杨辰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刚刚启动的物流车。一辆越野车缓缓驶出停车场，车身漆面反射着初升的阳光。
“你觉得投资人会提什么问题？”陈磊忽然问。
“他们会想知道。”杨辰答，“我们凭什么赢。”
“那答案是什么？”
杨辰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因为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