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离开不到三分钟，赵虎就站在了主控室门口。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边角压得发白，右下角印着“风行金融法务部”字样，封口处贴着司法专递的条形码。
杨辰正靠在指挥椅上，左手搭在加密平板边缘。屏幕还停留在跨境数据链路阻断后的状态报告上，新加坡节点的连接标识呈灰色。他没有抬头，只是指尖轻点，调出系统消费记录界面——过去四十八小时，无任何与诉讼相关的资金支出。既没有聘请外部律师团队，也没有向监管机构提交备案材料。
“拿过来。”他说。
赵虎跨步上前，将文件袋放在主控台上。动作干脆，但眉骨下的阴影比平时更深。他没退后，而是立在原地，战术夹克的拉链一直拉到喉结。
杨辰抽出里面的函件，纸张厚实，印刷清晰。首页标题为《关于辰星科技非法获取商业机密的严正声明及法律追责告知函》，落款盖有风行金融法务专用章，日期为今日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还没看完第一段，秦峰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让我看看。”
秦峰接过函件，插入随身携带的便携终端。设备自动扫描公章区域，生成数字指纹，并同步接入工商公示系统的印章备案数据库。五秒后，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比对失败｜该印模版本已于三日前公告挂失】
“假的。”秦峰抬眼，“他们用的是旧章复刻件，连防伪编码都没更新。”
杨辰点头，手指划过函件正文。条款引用准确，措辞严谨，逻辑链条完整，完全符合正规律所起草标准。若非公章问题，足以让大多数企业第一时间启动危机公关。
“不是立案材料。”他说，“是恐吓。”
秦峰调出快递单号，逆向追踪寄件信息。发件单位为一家注册于郊区的空壳公司，经营范围写着“商务咨询”，实际并无办公地址。联系电话已停机，寄件时间显示为凌晨一点四十三分。
“没人会用废章寄正式法律文书。”秦峰合上设备，“这是故意留破绽。”
赵虎冷笑一声：“他们想逼我们乱动。”
杨辰将函件摊开，对着灯光细看水印纹路。纸张带有微弱荧光反应，属于国内某大型文印中心专供批次。这类纸张通常用于政府机关或上市公司内部文件流转，市面上极难流通。
“说明他们内部有人配合。”他说，“不止是法务层面的问题。”
他取出证物袋，把整份函件装进去，封口后标注“虚假诉讼证据链第一环”。随后打开内线通讯系统，输入指令：【更新“灰烬协议”预警等级至二级｜授权备用情报通道激活｜禁止实体接触】
指令发送完毕，系统自动加密推送至指定终端。
赵虎盯着那袋文件，突然伸手抓起，两指夹住边缘，用力一撕。纸张从中裂开，再撕，又裂。碎片如雪片般落入垃圾桶。
“让他们告。”他声音低沉，“法院门口我摆摊卖这些纸，一张十块，限量发售。”
秦峰皱眉：“这种行为可能被解读为挑衅司法程序。”
“那就让他们去查。”赵虎盯着他，“查到最后发现章是假的，是谁在玩花招？”
杨辰没有阻止。他拿起一片残纸，再次对着光源观察。水印中隐约可见交错的经纬线，中间嵌着一个极小的字母“h”——这是那家文印中心内部编号的标记方式，每批纸张都不同。
“留着。”他说，“假的东西，也能变成真的，如果没人揭穿的话。”
他按下通讯键：“通知法务组，准备应诉预案，包括证据保全、技术答辩、媒体回应口径。但暂不对外发布任何声明。”
指令下达后，主控室陷入短暂沉默。只有秦峰的终端还在运行，六块屏幕中的一块正持续刷新境外Ip的访问记录。风行金融的服务器集群仍处于半瘫痪状态，部分节点尝试重建连接，但每次都被“影噬”病毒触发的权限锁拦截。
“他们在拼。”秦峰说，“不是为了恢复服务，是为了凑一份‘完整’的日志。”
杨辰点头：“等他们拼出来，就会拿这份日志当证据。”
“那我们就让它‘真实’。”
“怎么真实？”
“给他们一点真东西。”
杨辰起身，走到主控台中央，调出昨日备份的数据包副本。其中包含一段经过脱敏处理的风控模型运行轨迹，表面看似核心算法，实则已被植入多层误导逻辑。一旦被反编译，会引导分析者误判辰星借贷的风险评估机制。
“把这个推给他们的技术组。”他说，“通过匿名镜像站释放，让他们‘自己找到’。”
秦峰嘴角微动：“你想让他们以为，我们慌了，所以泄露了部分代码？”
“不。”杨辰看着屏幕，“我想让他们相信，他们赢了。”
赵虎站在垃圾桶旁，右手搭在战术腰带上。指虎边缘与金属扣环相碰，发出细微摩擦声。他看向杨辰：“如果他们真去立案呢？”
“那就立案。”
“可公章是假的。”
“但他们可以用别的证据。”
“比如？”
“比如我们昨天切断的新加坡链路。”
“那是合法防御。”
“在法庭上，得证明它是。”
秦峰忽然抬头：“风行金融cto李维刚登录内部审计系统，调取了三个月前与辰星有过接洽的技术合作备忘录。”
杨辰眼神未变：“他知道那份备忘录里写着‘双方同意共享基础用户画像框架’。”
“他们会说我们借此窃取数据。”
“所以我们要提前公开它。”
“什么时候？”
“等他们准备好起诉书的时候。”
赵虎低声问：“要是他们不走法律程序，继续用这种假函施压呢？”
“那就说明他们不敢走。”
“为什么不敢？”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进入司法流程，我们就能申请调取他们所有服务器日志。”
“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发现，他们的‘hyperLoan-core’模块，是从我们这里复制过去的。”
秦峰敲击键盘，调出病毒残留日志。其中一条记录显示，风行金融的开发环境曾在四十八小时前调用过一个伪装成开源库的接口，而该接口正是“影噬”病毒的入口之一。
“他们已经踩进去了。”
“那就别让他们出来。”
杨辰坐回指挥椅，左手无意识转动钢表表冠。金属齿轮咬合的声音轻微而规律，像某种倒计时。
主控大屏上，市场份额曲线稳定在35.98%，未再上升。但新增用户增速仍在加快，平均每分钟涌入三百余人。
秦峰忽然开口：“刚刚有一台设备尝试访问我们的专利数据库，Ip归属地在风行金融总部大楼，使用的是离职员工的旧账号。”
“放它进去。”
“不怕泄密？”
“它看到的不是真相。”
“是什么？”
“是我们想让它看到的未来。”
赵虎走到监控阵列前，检查红外感应系统的运行状态。他的视线扫过配电房实时画面——昨夜那块奠基石的照片果然被贴在门框上方，灰尘覆盖，无人触碰。
“他们的人今晚会来。”
“让他们进来。”
“然后呢？”
“然后等他们拍下照片，传回总部。”
“接着呢？”
“接着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在公司内部的接应人。”
杨辰抬起手，将证物袋轻轻推到主控台最外侧。
一片碎纸从袋口滑出，边缘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