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斯年蜷缩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叶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也带着埃里希越来越近的咒骂和脚步声。
他大概明白埃里希为什么“疯了”。
他的疯狂源于一种扭曲到极致的占有欲和阶级洁癖。
自己与谢应危的牵扯,在这位偏执的贵族少爷眼中成了不可饶恕的玷污和背叛。
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一场旨在清洗耻辱的虐杀!
麻烦,天大的麻烦!
楚斯年心底一片冰凉,但他眼底却燃起更加灼亮的火焰。
他可不能死在这里!
“沙沙——”
埃里希的军靴踩断枯枝,声音近在咫尺。
楚斯年屏住呼吸,将身体死死贴向冰冷的地面,利用灌木的阴影和自身灰暗的囚服完美隐藏。
“找到你了,兔子……”
埃里希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猎枪枪管拨开前方垂落的藤蔓。
左眼被不断渗出的鲜血糊住,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只能依靠右眼在黑暗中艰难搜寻。
这严重限制他的视野和精准度,但也让他剩下的那只碧绿右眼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疯狂扫视,更加专注,也更加骇人。
楚斯年在他拨开藤蔓的瞬间,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灌木另一侧窜出!
他没有选择直线逃跑,而是利用树木作为掩护快速向森林更深处移动!
“砰!”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刻,猎枪轰鸣!
灼热的钢珠擦着他刚才藏身的位置呼啸而过,打得后方树干木屑纷飞!
“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埃里希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不顾额头的剧痛和模糊的视线大步追了上来。
鲜血顺着他脸颊滴落,在他昂贵的猎装上晕开深色污迹,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楚斯年凭借对黑暗的适应和相对清瘦的体型在林木间灵活穿梭。
他不断改变方向,利用粗壮的树干作为临时掩体,将泥巴覆盖在醒目的粉白长发上。
耳边是埃里希沉重的喘息,癫狂的咒骂,以及猎枪不时响起的轰鸣。
“砰!”
又一枪打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岩石上,迸溅出几点火星。
“你玷污了高贵的贵族血脉!楚斯年!你该死!”
“谢应危那个杂种碰过的地方,都要用你的血洗干净!”
埃里希的叫声越来越歇斯底里。
失血和愤怒让他的判断力开始下降,但追猎的本能和那股不杀楚斯年誓不罢休的执念支撑着他紧追不舍。
楚斯年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小腿被低矮的荆棘划破传来阵阵刺痛。
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旦被埃里希那只完好的眼睛锁定,在猎枪的射程内他绝无生路。
他必须利用环境,利用埃里希的伤!
他猛地转向,朝着记忆中一片地势更低,植被更加茂密潮湿的区域冲去。
那里地面布满湿滑的青苔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埃里希果然紧跟而来。
他左眼视野受限,右眼紧盯着楚斯年模糊的背影,脚下猛地一滑!
“呃!”
他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湿滑的泥地里,猎枪也脱手甩了出去。
机会!
楚斯年脚步一顿,几乎要回头趁机做点什么。
但埃里希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怒吼着,不顾浑身泥泞,手脚并用地扑向不远处的猎枪!
楚斯年心中一凛知道此刻上前风险太大,立刻放弃念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密林深处逃去。
埃里希重新抓回猎枪,狼狈地爬起来,脸上、身上沾满污泥和腐叶,混合着额头的鲜血,模样更加可怖。
他看着楚斯年消失的方向发出不甘的咆哮,再次追了上去,但速度明显因刚才的摔跤和体力消耗而慢了一些。
追逐在黑暗的森林中持续。
楚斯年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鹿,依靠着本能和强烈的求生欲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枪击。
埃里希则像一头彻底疯狂的野兽,执着地要将猎物撕碎。
时间一点点流逝。
楚斯年的体力在急速消耗,埃里希也因为失血步伐开始变得虚浮。
终于,在一次长时间的追逐后,楚斯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似乎远了一些。
他冒险躲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屏息倾听。
埃里希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传来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夹杂着几句充满怨毒的咒骂。
“……该死的……眼睛……”
埃里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和烦躁。
持续的失血和黑暗中的追逐,让他仅剩的右眼也开始感到疲劳和模糊。
他意识到单凭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在这片复杂的林地里抓住那个像泥鳅一样滑溜的仇人难度极大。
一股更深的暴戾涌上心头。
早知道应该提前杀了他!
绝不能放过楚斯年!绝对不能!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
埃里希对着黑暗的森林嘶哑地喊道,声音里带着穷途末路的狠厉。
“我会调集人手……把这片林子翻过来!你会被像狗一样拖出来……我会让你求着我杀了你!”
说完,他竟真的开始踉跄着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森林外围车辆停靠的位置退去!
楚斯年心中猛地一沉。
如果让埃里希真的联系到其他人,调动军队或者惩戒营的守卫前来搜捕,那他就算插翅也难飞!
不能让他离开这片森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楚斯年几乎被疲惫和恐惧填满的脑海。
车!那辆埃里希开来的车!
埃里希笃定他不会开车!这是唯一的也是最佳的机会!
楚斯年不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辨认着埃里希离去时发出的声响,判断着他的方位和路线。
随后楚斯年如同幽灵般沿着一条与埃里希退回路线平行却也更加隐蔽的路径,悄无声息地向着森林边缘移动。
他的动作轻盈利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心脏却跳得如同战鼓。
他知道,这是在和时间赛跑和命运赌博!
要在埃里希回去之前先他一步上车!
终于他看到林地边缘,看到那辆静静停在月光下的深色轿车,以及正踉跄着走向驾驶座一侧背影狼狈的埃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