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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错了什么事?”君爷眼尾一挑,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曾德容,连对方喉结滚动时,脖颈处青筋跳动的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审讯室的白炽灯在他瞳仁里投下冷光,像淬了冰的刀锋。

宗德容长长吁了口气,胸腔起伏得像风里的破布,袖口磨破的边缘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你妹妹失踪那天,我就在石榴树后头。我瞧见是谁把她抱走的,那碎花布衫我认得……”

“你是靖家的护卫,拿着靖家的饷银,眼睁睁看着她被抱走,竟能袖手旁观?”君爷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指节在审讯桌上磕出闷响,桌面的木纹被震得微微发颤,“还是说,你早把那点差事当交易,和那人串通一气?”

“那人是她姨妈啊。”宗德容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眼球上的红丝像蛛网般蔓延,语气里带着点近乎扭曲的辩解,“我哪想到她能狠心到那种地步?当时只当是亲戚间带孩子去买糖吃……那丫头兜里还揣着块水果糖,临走前冲我笑来着……”

这话像根钝针,慢悠悠扎进君爷心口。杨乐已死,坟头的草怕是都长了半尺,死无对证。可他清楚记得,杨乐后来疯疯癫癫地在巷口堵人,发髻散乱得像堆枯草,手里攥着块褪色的花布,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分明也不知妹妹的下落。这账,终究算不到死人头上。

“你还知道什么?”君爷往前倾身,铁栅栏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痕,像块被打碎的镜子。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和当年妹妹失踪那天,巷口卖糖人敲击梆子的声儿重合,“杨乐把她抱走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有没有说要带她去见谁?”

宗德容的眼神又开始飘,像受惊的鸟雀,目光在地面游移,双手在膝盖上反复摩挲,把洗得发白的裤料蹭出毛边:“我不知道。我见她日头偏西还没把孩子送回来,心里发慌,连夜就跑了。那时候我哪敢多想……裤脚沾着露水跑了半夜,鞋都跑掉了一只……”

“我不信。”君爷打断他,字字如冰,落在地上能砸出坑,“你若真心害怕,大可以回来自首,跪在靖家祠堂前求原谅。可你没有,反而躲进了杨家,成了他们豢养的爪牙,连名字都换了——宗德容,这名字还是我爷爷当年给你取的,你倒也舍得扔。”

宗德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唇纹里积着的灰被抿得发亮,终是没说出半个字,只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鼓起的弧度里,像藏着没嚼烂的秘密。

君爷的目光沉得像深潭,隔着铁栅栏缓缓靠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冷的栏杆:“只要你说清楚林世轩的事——他当年在杨家后院埋了什么,我或许能在法官面前,为你争取几分余地。你儿子的哮喘药,我知道哪家医院的进口药最管用。”

提到林世轩,宗德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下,像被针尖刺中,随即又梗着脖子摇头,后颈的肌肉绷得像块顽石,像是铁了心要把这秘密带进棺材。

“好。”君爷站起身,背影挺得笔直,军裤的裤线像用尺子量过般笔挺,“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查。就算把杨家老宅的地砖一块块撬开,把后院那棵老槐树刨了根,也总能找到线索。至于你——”他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寒意,能冻住空气,“既然执意要带着秘密走,那就到阴曹地府里,对着我妹妹的牌位慢慢忏悔吧。”

宗德容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藏在阴影里,像毒蛇吐信。那笑意里混着点报复的快意,他虽没掺和杨乐儿的全盘计划,却乐得看君爷对林世轩咬着不放——那可是杨家埋在地下的雷,炸响时能掀翻半条街,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来?

走出审讯室,外面的阳光刺得人眼生疼,君爷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眼角的细纹在强光下愈发清晰。可这点光焐不热他眼底的冰,宗德容和杨家的关系绝非“私交”那么简单。是对杨家老头的知遇之恩?还是对杨乐有过说不清的情愫?甚至……和杨家老太那双手腕上常年戴着的玉镯有关?他捏紧了拳,指腹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

“靖君。”小叔靖贺栋迎面走来,皮肤晒得黝黑,军帽檐下的额角还带着层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军绿色的领口上。他手里的军扇扇得“哗啦”响,扇面上“精气神”三个字被风刮得微微发颤,“怎么样?那老顽固还是不肯松口?”

“油盐不进。”君爷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小叔袖口沾着的草屑——怕是刚从训练场过来,“小叔有主意?”

靖贺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个小印。扇风的手停了停,扇柄在掌心转了个圈:“依我看,他就是知道也不会说。咱们刑法管着,动不得粗,再说他未必真清楚后续。你想啊,林世轩后来不是被杨家弄去南方了吗?隔了几千里地,他一个大头兵哪能知道那么多?”

“杨家必须接着查。”君爷语气笃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指尖在裤缝上轻轻敲击,那是他拿定主意时的习惯。

“查是得查,不过爷爷有吩咐。”靖贺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军靴跟在地上碾出细微的声响,“他想找个时间,回当年你们下乡的地方看看。村头那棵老皂角树还在,爷爷说说不定能勾起点幼时的记忆。囡囡今天检查怎么样?方敏没说啥?”

“双胞胎。”君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显然还没打算让这事传遍全家。他想起悦悦产检单上,两个小小的胎心跳动曲线,像两条调皮的小鱼。

“嘿!”靖贺栋眼睛一亮,差点把扇子甩飞,扇骨磕在膝盖上,发出“咚”的一声,“这丫头真给劲!陆家怕是要摆三天三夜的酒,把那口祖传的锡酒壶都拎出来!”

“陆家高兴,我妹妹遭罪。”君爷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留着早上帮悦悦拎包时,蹭到的一点婴儿爽身粉的白痕。

靖贺栋被他这眼神一瞪,把到了嘴边的玩笑咽了回去,干咳两声,扇风的动作慢了些:“也是。她这身子骨……我看不如等五六个月再说,那会儿胎儿稳当些。不过要是肚子太大,怕是经不起长途汽车的颠簸,路不好走,净是坑。”

君爷没应声,眉头拧得更紧了,眉峰处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悦悦怀了双胎,孕吐本就比常人厉害,昨天还说闻见油烟味就犯恶心,哪禁得起长途奔波?看来这下乡的事,只能他们自己去了,顺便把那片的老邻居都访一遍。

另一边,悦悦刚到家,手指就不自觉地按向了林世轩的号码。手机屏幕上,“爸”这个名字旁边,还挂着去年冬天拍的合照,林世轩穿着她织的灰色围巾,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明明二姐和公公都交代过,让她第一时间报喜,可指尖划过通讯录时,偏偏先停在了这里。或许在她心里,早已把对那个早逝小女孩的牵挂,都揉进了对这位养父的依赖里——那孩子要是活着,该和她现在一般大了。

“爸,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两个。”悦悦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像揣了两颗跳跳糖,尾音都发甜,“我总觉得,里头肯定有个姑娘,刚才胎动时,右边那下特别轻,像在跟我招手呢。”

“两个?”林世轩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沉了下去,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听筒里能听见他起身时,藤椅发出的“吱呀”声,“你这身子,撑得住吗?上回给你寄的燕窝,记得每天炖一小盅,别省着。”

“爸,你不也养了两个孩子吗?”悦悦笑着打趣,想让他宽心,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小腹,那里的皮肤温温的,“靖家不还有三个呢?我这算什么,阿瑾说以后他给孩子换尿布,我只负责逗他们笑。”

“那能一样?”林世轩在那头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微喘,“他们是一个个来,你这是一下来俩,跟囫囵吞枣似的,哪能消化得过来?明天让阿瑾给你买只老鸭子,清炖,放两颗红枣就行,别放当归。”

悦悦被他逗乐了,捂着听筒笑,肩膀抖得像枝头的花:“阿瑾也是这么说。他以前总说要生个足球队,结果报告一出来,自己先傻了,现在正对着育儿书发呆呢,连换尿布的步骤都用红笔划出来了。”

客厅里,陆瑾确实在焦头烂额地给家人打电话。话还没说完,小东子就举着根跳绳冲过来,绳柄上的塑料套磨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铁丝:“爸!我给舅妈找了绳子!她说两个娃要用绳子拴着!我这根是红的,喜庆!”

陆静在那头笑得直不起腰,拍着桌子喊,听筒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脆响:“阿瑾你告诉悦悦,明天我就给她炖鸡汤,我那老母鸡养了三年,每天早上都下双黄蛋,最补了!”

“姐,鸡汤喝多了上火。”陆父在一旁慢悠悠地插话,自从养了病,倒研究起营养学了,说话时还拿着本翻卷了角的《孕期食谱》,“我看不如弄点鸽子汤,清淡些,放山药和莲子,对胎儿好。”

陆瑾哭笑不得,忙说家里啥都不缺,靖家早就把营养师请来了,食谱排得比训练计划还细致,连每天喝多少毫升水都标得清清楚楚。他瞥了眼沙发上的孕妇枕,那是君爷让人从国外寄来的,记忆棉的弧度刚好托住腰。

靖家那边,消息传开时更是热闹。靖司令刚从部队回来,军靴上还沾着训练场的黄土,就扎进厨房指挥老伴:“给囡囡炖点海参粥,选那种刺短肉厚的,发好了切成小丁,她现在一个人得供三张嘴呢!”

“大儿子早把食谱定好了,说是按方敏的嘱咐来,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都得按比例来,不敢乱补。”靖夫人一边摘菜一边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手里的青菜叶上还带着水珠,“你呀,瞎操心,刚才还说让警卫员去买两斤山楂,忘了她孕吐不能吃酸的?”

“靖君呢?”靖司令四处张望,没瞧见大儿子,军帽摘下来往挂钩上挂时,带子勾住了钉子。

“跟他小叔去老爷子那报喜了。”靖夫人擦了擦手,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早上蒸了悦悦爱吃的红糖馒头,“虽说生一个两个都一样,可一下来俩,总觉得是天大的福气,像当年她奶奶,也是双胎呢。”

这喜讯暂时还捂在小圈子里,外人只知道陆家大儿媳怀了孕,至于小儿媳,连点动静都没有。直到今美莲的b超报告出来,才算炸了锅——三胞胎。

陆飞拿着报告,激动得像头大猩猩,在院子里捶胸顿足,军裤的膝盖处磨得发亮,差点把院里的晾衣绳撞断:“我陆飞厉害!我陆飞是功臣!以后我就是三个娃的爹了!”

陆母捂着嘴直掉眼泪,抽抽噎噎地说,帕子都湿透了大半:“老天有眼啊!这是给陆家添丁进口呢!我就说疼大媳妇没错,瞧瞧这回报!比那不下蛋的强多了!”她说着,还不忘往陆瑾住的东厢房瞥了眼。

今美莲捧着报告单,笑得合不拢嘴,嘴角的口红都蹭到了脸颊上,走路都飘,高跟鞋在青砖地上崴了好几下:“三个!我就知道我是有福之人!当年算卦的说我命里带贵,果然没骗我!”

陆飞把报告拍在陆静和父亲面前,纸角都被拍得发卷,下巴翘得老高,差点碰到天花板:“看看!咱陆家后继有人了!以后祠堂里的牌位都得添三个名!”

陆静和陆父刚消化完小儿子的双胎喜讯,又被这三胞胎砸得头晕眼花。陆父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洒在裤腿上都没察觉;陆静则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刚显怀不久,还没巴掌大。小东子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口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大眼睛瞪得溜圆:五个小不点?那得用多长的绳子拴啊?说不定得用晾衣绳才行!

陆家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把三胞胎的消息传开,连胡同口修鞋的老张都知道了。当晚,这消息就传到了靖家。

“她当自己是老母猪下崽呢?”饭桌上,靖欢扒着饭,嘴角沾着点米粒,一脸不屑,“怀三个还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刚才我去买酱油,卖菜的王婶都跟我说了,说她恨不得把b超单贴脑门上。”

“话不能这么说。”靖夫人叹了口气,夹菜的手顿了顿,“三胞胎哪是那么好生的?风险大着呢,我听方敏说,怀三胎的孕妇容易早产,我倒替她捏把汗。”

靖司令没接话,只看向闷头吃饭的大儿子,筷子上的青菜叶都蔫了:“囡囡的检查结果,方敏有没有说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目前正常。”君爷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慎重,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那里绣着朵海棠花,是悦悦亲手绣的,“方敏说双胎容易胎盘低置,后续每周都得去复查。”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着化不开的心事,那心事里,有对妹妹的牵挂,更有对未来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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