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把操场沙池晒得发烫，细碎的沙粒在正午的光线里泛着金芒，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学生们踩着滚烫的地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盖过了远处教学楼传来的预备铃声。沙池中央用砖块围出的环形赛道被踩得紧实，边缘散落着几根折断的树枝和揉皱的作业纸，最显眼的是赛道旁插着的一面小红旗 —— 那是镇里文具店赞助的 “奥迪双钻杯” 四驱车挑战赛的终点标识。
“让让！都让让！” 王虎的大嗓门劈开人群，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怀里抱着一个印着 “奥迪双钻” logo 的黑色包装盒，身后跟着两个跟班，走路时故意把校服袖子撸到肩膀，露出胳膊上并不明显的肌肉。他径直走到赛道中央，把包装盒往地上一墩，“咔哒” 一声打开，银灰色的四驱车躺在红色海绵垫上，流线型的车身泛着金属光泽，车身上 “光速战龙” 四个烫金字格外刺眼。
“哇！是光速战龙！顶配款！”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几个男生伸长脖子盯着那辆车，眼神里满是羡慕。“听说要三百多块呢，能买半学期的作业本了！” “王虎他爸是矿上的老板，肯定不缺钱呗，这车子在咱们镇上绝对是独一份！”
王虎听到议论声，嘴角撇得更高，他用手指弹了弹车壳，发出清脆的声响：“张嘉豪呢？不敢来了？” 声音刚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张嘉豪手里攥着一个普通的白色纸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的校服领口扣得整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和周围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学生比起来，显得格外平静。
“豪哥，你这车子…… 是基础款的‘疾风战神’吧？” 李伟挤到张嘉豪身边，看着纸盒上印着的简陋图案，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款四驱车在文具店只卖五十八块，和王虎的顶配 “光速战龙” 比起来，简直像是拿自行车跟摩托车赛跑。
王虎看到张嘉豪的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张嘉豪，你是来搞笑的吗？就这破车，还敢跟我比？我看你还是趁早认输，乖乖给我擦一个月自行车，再把你那本破笔记交出来得了！”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起哄，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几个女生捂着嘴偷笑，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
张嘉豪没理会周围的嘲讽，蹲下身打开纸盒，拿出那辆银灰色的基础款四驱车。他的手指修长，动作熟练地检查着车轮和马达，前世在工地没事时，他曾帮工友的儿子改装过四驱车，那些改装技巧早已刻在脑海里。昨天从彩票站兑奖回来，他特意绕到县城的文具店，花五十八块买了这辆 “疾风战神”，又用剩下的钱买了细砂纸、高速齿轮和备用马达，熬夜在自家阁楼上完成了改装。
“比不比，比了才知道。” 张嘉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水，目光落在王虎身上，“要是你输了，以后不准再欺负同学，也不准强迫别人给你抄作业，怎么样？”
“你做梦！” 王虎脸色一沉，拍着胸脯保证，“我要是输了，以后你说东我不往西！但你要是输了，除了擦车和交笔记，还得给我磕三个响头！”
“成交。” 张嘉豪点点头，不再多言，蹲下身把四驱车放在赛道起点。他调整了一下车身上的微调旋钮，这是他昨晚特意加装的，能精准控制车身重心，这在 2000 年的四驱车改装里，还是个鲜为人知的技巧。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学生们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赛道上的两辆车。王虎的 “光速战龙” 确实亮眼，流线型的车身减少了空气阻力，特制的马达发出嗡嗡的低鸣，显然是经过专业调试的。而张嘉豪的 “疾风战神” 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因为昨晚的改装，车壳上还留着几道细微的划痕。
“各就各位 ——” 充当裁判的体育委员高举手臂，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预备！开始！”
话音未落，王虎已经猛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光速战龙” 像一道银色闪电冲了出去，马达发出刺耳的轰鸣，车轮卷起细小的沙粒，瞬间就把张嘉豪的车甩在了身后。“冲啊！光速战龙！” 王虎激动地跳起来，手里的遥控器被捏得发白，跟班们也跟着呐喊助威，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嘉豪的 “疾风战神” 起步稍慢，但速度却在稳步提升。他握着遥控器的手指沉稳有力，眼神紧紧锁定着赛道上的车辆。沙池赛道并不平整，有几处凸起的土块和凹陷的坑洞，“光速战龙” 虽然速度快，却因为车身过轻，在经过坑洞时剧烈颠簸，好几次都差点冲出赛道。而 “疾风战神” 因为加装了配重块，车身稳定性极高，平稳地穿梭在沙粒之间，渐渐拉近了与前面车辆的距离。
“怎么可能？” 王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疯狂地按着遥控器上的加速键，可 “光速战龙” 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马达发出过载的嗡鸣，车身开始微微颤抖。他转头看向张嘉豪，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接过了李伟递过来的一根 2 毛冰棍，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纸。
赛道的最后一个弯道是整个赛程的关键，这里的沙粒被车轮碾得格外松散，很容易发生侧翻。王虎的 “光速战龙” 冲过弯道时，因为速度过快，车身猛地向外侧倾斜，车轮在沙地上打滑，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嘉豪手指一动，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特制按钮 —— 这是他昨晚改装的重心转移装置。
“疾风战神” 的车身瞬间微微下沉，重心向内侧偏移，车轮紧紧咬住地面，像一道灵活的影子，贴着弯道内侧稳稳地滑了过去。而 “光速战龙” 则因为惯性，车身彻底失去平衡，翻倒在沙地里，马达还在徒劳地转动，扬起一阵细小的沙雾。
“冲线啦！” 人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李伟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张嘉豪的胳膊。“疾风战神” 冲过终点线，撞在小红旗上，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车身还在微微震动，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王虎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遥控器滑落在沙地上，屏幕还亮着，却再也没人去看一眼。他看着翻倒在沙地里的 “光速战龙”，又看了看被学生们围在中间的张嘉豪，脸颊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哼，什么四驱车高手，还不是输给了一个乡巴佬。”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说话的是外班的混混陈涛。他染着一头黄毛，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王虎，你也太没用了，三百多块的车，居然输给了一辆破车，丢不丢人？”
王虎本来就一肚子火气，被陈涛这么一嘲讽，顿时炸了毛：“关你屁事！我乐意！”
“乐意？” 陈涛嗤笑一声，走到翻倒的 “光速战龙” 旁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我看你就是个废物，连个乡巴佬都赢不了，以后还怎么在镇上混？”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学生，语气里满是挑衅，“谁不知道你王虎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今天栽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王虎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和陈涛打架。张嘉豪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到陈涛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陈涛，上周三下午，你是不是在镇西头的供销社小卖部，偷了一包‘大大泡泡糖’和两袋牛肉干？”
陈涛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闪躲：“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
“没有？” 张嘉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小卖部的李阿姨在货架下面捡到了你的学生证，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和班级。要不是李阿姨看你年纪小，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你早就被请去派出所了。”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自己偷东西不说，还有脸在这里嘲讽别人？到底是谁丢人现眼？”
周围的学生们都惊呆了，纷纷转头看向陈涛，议论声再次响起。“原来陈涛偷东西啊！” “怪不得上次李阿姨在学校门口打听他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他知道张嘉豪说的是事实，那天他偷东西时确实不小心掉了学生证，后来一直没敢去拿，没想到被张嘉豪知道了。他恶狠狠地瞪了张嘉豪一眼，撂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转身就挤出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王虎看着陈涛狼狈逃走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张嘉豪，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刚才张嘉豪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帮他解了围，这让他心里既羞愧又感激。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张嘉豪面前，挠了挠头，声音有些干涩：“豪哥，我…… 我输了。”
张嘉豪笑了笑，捡起地上的 “光速战龙”，递给王虎：“你的车不错，就是调校得有点问题，以后别再欺负同学了。”
“我知道了，豪哥！” 王虎接过四驱车，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骂鸡！”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凑到张嘉豪耳边，压低声音说：“豪哥，你太牛了！对了，我知道镇上彩票站今天开奖，要不要试试手气？我听我爸说，今天的头奖奖金有好几万呢！”
周围的学生们还在议论着刚才的对决，阳光依旧炽热，沙池里的四驱车还在偶尔发出轻微的马达声。张嘉豪看着王虎一脸崇拜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 彩票，这正是他计划中赚取启动资金的关键一步。他抬头看向镇口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彩票站红色的招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