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走出擂台，脚步没有停下。欧阳雪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论剑台走去。
阳光洒在肩上，他能清楚感觉到左手掌的伤口还在渗血。祖剑插在腰边的石缝里，剑柄沾了血，握上去有点滑。
“你刚才那一剑，”欧阳雪终于开口，“太干净了。”
江烬没回头。
“什么意思？”
“剑意里没有杀气。”她说，“你避开了要害，也压住了力道。你在怕什么？”
江烬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她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手按着剑柄，眼神明亮又锐利。
“我不是为了杀人而出剑。”
“可剑修这条路，从来就不是求活的路。”她把寒霜剑拔出一半，冷光一闪，“是斩断犹豫，打破生死。你不肯下杀手，剑意就永远差一步。”
江烬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边城那晚的大火中，他砍倒追兵时毫不手软；矿洞里对上唐七，也曾逼得对方吐血逃跑。但他从没把杀人当成目的。
这不一样。
“你想试试？”他问。
欧阳雪点头。
“那就来吧。”
她抬手，寒霜剑完全出鞘。剑身泛着冰冷的光，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冷了，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江烬右手掐诀，指尖冒出一点赤红的火光。流火剑意化作细丝，在掌心盘旋如火焰的线。
他没有用祖剑。现在握剑，手会抖。
欧阳雪动了。
她往前踏一步，剑还没动，剑意已经到了。一道寒光撕裂空气，直刺面门。
江烬侧身，左手结印。虚空中微光一闪，他的身影偏开半尺，剑锋擦过脖子，带出一串血珠。
他反手甩出一条火线。
火焰像蛇一样扑向欧阳雪胸口。她横剑挡住，剑气和火意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炸开，碎石飞溅。
两人各自退后两步。
“还在躲？”欧阳雪冷笑，“你到底有没有想赢的心？”
江烬喘了口气。经脉还在疼，焚天诀运转起来有些不顺。
他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画面：父亲死在大火里，母亲拼尽全力把他推出屋子，执法队围山而来，蒋天雄肩膀中箭还在吼着让他快逃……
他睁开眼。
“我不是不想赢。”他说，“我只是不想变成他们。”
话音刚落，他猛地冲出去。
右手指尖火焰暴涨，凝聚成短刃形状。左手法诀再起，虚空引第二式“引隙归流”瞬间发动。
他切入欧阳雪剑势的死角，火刃直取咽喉。
欧阳雪瞳孔一缩，急速后退。但她快，江烬更快。火刃贴着她的下巴划过，烧焦了一缕黑发。
她站定，呼吸有些急。
“这才像样。”她低声说。
她双手握剑，剑尖朝天。凌厉的剑意爆发开来，周围的石板纷纷裂开。
“寒江断月！”
剑光如瀑布般从天而降。整个空间仿佛冻结，连空气都被割裂。
江烬咬牙。
他不敢硬接。这一剑要是打实了，骨头都会被冻碎。
他再次催动虚空引，身形闪动，想绕到侧面。但欧阳雪的剑意紧紧锁定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第三步时，他不得不停下。
剑气已经到了头顶。
无处可躲。
他双臂交叉挡在头上，全力催动焚天诀。赤红的火焰从手臂喷出，形成一面十字形的火墙。
轰！
剑气砸在火墙上，火焰四散。冲击波把他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石栏。
咔嚓一声，石栏断了。
他单膝跪地，喉咙发甜，强行咽了回去。耳朵嗡嗡响，视线有些模糊。
欧阳雪站在原地，剑尖垂地。
“你还是不敢拼。”她的声音很冷，“你以为防守就是答案？错了。真正的剑客，是在绝境中依然敢出剑的人。”
江烬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他抹掉嘴角的血，低着头。
忽然，他笑了。
“你说得对。”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我不是不敢拼。”
双掌猛然拍向地面。
焚天诀全速运转，火焰从全身涌出。流火剑意和血脉之力融合，化作一道赤焰长虹，直冲天空。
欧阳雪脸色变了。
她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这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带着战斗意志的剑意。
她不再保留。
剑举过头顶，全身灵力灌注。
“最后一剑！”她大声喊道，“让你看看什么叫杀意！”
剑光如月，斩破长空。
江烬迎了上去。
他没有躲。
赤焰长虹和寒霜剑气在半空猛烈相撞。
轰——！
巨响震动天地，气浪席卷四周。三丈内的石栏全部粉碎，远处观礼的弟子被震得后退几步，有人直接摔倒。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遮住太阳。云层翻滚，紫色的闪电在其中穿梭。
一道雷光撕裂天空，精准劈在能量交汇的地方。
正中江烬肩背。
他身体一僵，整个人被钉在地上。雷光顺着经脉冲进体内，肌肉抽搐，皮肤发黑。
焚天诀自动运转，竟然开始吞噬雷力。火劲和雷电在经脉里激烈碰撞，像两只猛兽在撕咬。
剧痛袭来。
他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能倒。
他咬牙，继续引导焚天诀。热流从丹田出发，一点点把雷电推向四肢。
渐渐地，雷火不再狂暴。
他在丹田边缘察觉到异样——一团赤红的火劲，一圈紫色的雷电，彼此旋转，互不融合，却形成了稳定的双旋结构。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没有崩溃。
他缓缓抬头。
天上的雷云开始消散。最后一道电蛇缩回云中，不见了。
四周一片寂静。
高台上，几位长老猛地站起身。
“他接住了天雷？”
“不是渡劫，是剑意碰撞引发的天地共鸣！”另一人声音发抖，“这小子居然把雷力吸进身体了！”
“快控制他！这种力量太危险！”
“等等。”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是欧阳凌云。宗主站在最高处，目光落在江烬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江烬慢慢站了起来。
左肩的衣服焦黑，皮肉翻卷，却没有流血。体内的双旋还在转动，带来阵阵胀痛，但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看向欧阳雪。
她已经收剑，静静站着，眼神复杂。
“你满意了？”他问。
她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执法弟子快步跑来，手中的铁链哗啦作响。
“奉长老令，江烬暂押论剑台区域，不得擅离。”
江烬没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伤口还在，血已经干了。
他慢慢握紧拳头。
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轻轻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