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挡在轿前,却被无形的力量掀飞,撞在树上没了声息。
轿帘被掀开,一只冰冷的手伸进来。林晚棠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扼住;想逃跑,四肢却重如千斤。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出花轿,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送亲队伍的人——有的昏死过去,有的眼珠暴突,已然气绝。
“娘子...”鬼新郎在她耳边轻唤,腐臭的气息喷在颈侧,“我们回家了...”
林晚棠被拖上黑轿,轿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浓雾中浮现无数张人脸,有老有少,都带着诡异的笑。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地上那顶被遗弃的大红花轿,轿帘上一对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秋瑾在梦境中一转,冷汗浸透后背。那段记忆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眼前的红衣女鬼——林晚棠——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望”着她。
“他们把我带进林子深处...”林晚棠的声音忽远忽近,“那里有棵老槐树...树上挂满了红布条...”
秋瑾强忍不适问道:“后来呢?”
“后来...”林晚棠的身影突然扭曲起来,嫁衣无风自动,“我死了...但魂魄被他用红布条困在树上...百年不得超生...”
她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深深的勒痕:“每当有人经过...槐树就让我去引诱他们...然后...”
秋瑾明白了那些黑衣人为何会惨叫。这整片鬼哭林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那棵老槐树则是囚禁冤魂的牢笼。
“帮我...”林晚棠突然跪倒在地,“找到我的尸骨...就在槐树下...带我回家...我要离开这里。”
秋瑾正要回答林晚棠,忽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猛地转头,只见一团浓稠如墨的黑影正从林间飘来,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魂王!”秋瑾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捏紧了犀角梳。
那黑影渐渐凝聚成人形,却比常人高大许多,周身缠绕着丝丝黑气。更可怕的是,它的身体里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这些都是被它吞噬的魂灵。
林晚棠的魂体剧烈颤抖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大、大人...”
魂王发出低沉的笑声,那声音像是千百个人同时在说话:“棠儿,你找梦婆大人有何事?”
它伸出漆黑的手,状似亲昵地抚上林晚棠的脸颊,却在接触的瞬间让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秋瑾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挡在林晚棠身前:“你就是那棵吃人老槐树的主魂。”
魂王收回手,黑雾构成的面孔上浮现一个夸张的笑容:“梦婆大人好眼力。”
它飘近一步,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刚才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我已经替您处理了。”
秋瑾这才明白,那些黑衣人并非死于林晚棠之手,而是被这魂王吞噬。
她余光扫向林晚棠,发现对方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嘴唇无声地动着:“救救我...”
“放她往生。”秋瑾直视魂王,声音清晰而坚定,“她被困在这里百年,该解脱了。”
魂王的笑容突然消失,黑雾剧烈翻腾起来:“棠儿是我的!”
它猛地伸手掐住林晚棠的脖子,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谁也不能带走她!”
秋瑾毫不犹豫地出手,犀角梳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直刺魂王手臂。
魂王吃痛松手,林晚棠跌倒在地,魂体比先前更加透明。
“找死!”魂王怒吼,黑雾暴涨数倍,林中顿时阴风大作。
几个回合下来,秋瑾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这魂王修为深厚,她的魂体也只能勉强与之抗衡,却无法彻底制服。
更糟的是,她感觉到属于梦婆的灵魂力,无法彻底施展!
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梦婆。”魂王突然停手,声音变得阴森而克制,“带着你的人离开此地,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它周身的黑雾微微收敛,“若你执意多管闲事...就别想走了。”
这般赤裸的威胁让秋瑾冷笑出声:“你以为我会放任你继续害人?”
她手上的犀角梳正颤动着,“林晚棠我要带走,你这害人的孽障,我也要除!”
魂王暴怒,身形骤然膨胀,化作无数条漆黑藤蔓向秋瑾扑来。那些藤蔓上布满尖刺,每一根都缠绕着怨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秋瑾甩出犀角梳,梳齿瞬间化作千万道金色丝线,与藤蔓纠缠在一起。
金光与黑气相互撕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她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语,金色丝线越发耀眼,将袭来的藤蔓一一绞碎。
魂王发出痛苦的嚎叫,猛地将林晚棠推向秋瑾。就在秋瑾分神接住林晚棠的瞬间,一根隐蔽的藤蔓突然从地下窜出,狠狠抽在她背上。
“呃!”秋瑾踉跄几步,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那血一接触土壤就冒出诡异的青烟——魂王的攻击中带有剧毒。
林中众人见阵法中央的秋瑾,身子一颤,好似受伤了。北堂仲邯想要上前看个究竟,被织渊拦住。
“入梦后,外界不可干扰。”
北堂仲邯虽心急如焚,也只好作罢。
魂王趁机扑来,黑雾化作一张巨口,想要将秋瑾和林晚棠一同吞噬。千钧一发之际,秋瑾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犀角梳上。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破!”
犀角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金色丝线瞬间凝结成一柄光剑,直刺魂王心口。
魂王惊恐地想要躲避,却为时已晚。光剑穿透黑雾,正中它体内那点幽绿的核心——百年修炼凝聚的魂晶。
“不——!”魂王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开始崩解。那些被它吞噬的魂灵纷纷挣脱,化作点点白光升向天空。
林晚棠跪坐在秋瑾身旁,泪流满面:“谢谢您...”
秋瑾苍白着脸摇摇头,看向正在消散的魂王。突然,她发现一丝黑气正悄悄向林中逃窜——魂王竟保留了一丝本源!
“不能让它逃了!”秋瑾想要起身将他击毙,而后又想到什么。
郑重其事地看着林晚棠,“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那棵老槐树,我也会摧毁。”
往生阵中的秋瑾睁开了双眼,北堂仲邯忙冲上前扶住秋瑾。看到她背上的伤口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这是中毒了!”
织渊迅速从药囊中取出解毒丹,却被秋瑾拦住:“先去把那棵树砍了烧毁...还有挖出林晚棠的尸骨...我们带出去安葬。”
她指向远处那棵隐约可见的老槐树,“她的尸骨...在树下...”
周玄冕和织渊对视一眼,立刻向槐树跑去。北堂仲邯则固执地将丹药塞进秋瑾口中:“别说话,咽下去。”
药力发作,秋瑾的脸色稍微好转。她看向半空飘在一旁的林晚棠:“魂王已灭,你的束缚解除了。等他们找到尸骨,我便带你离开此处。你且去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