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宗,戒律堂。
这里是宗门法规的象征,气氛森严,空气中都仿佛飘散着墨卷与陈规的古旧气息。
石厚以【巡查执事】的身份,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存放卷宗的密室。
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间乱翻,而是先静立片刻,在脑中构建起了清晰的调查思路。
直接查找“无生道”这个组织,果然如他所料,一无所获。
这个名字,从未在云霞宗的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他迅速改变了方向,将目标锁定在三个更具体的领域:
第一,历史上,孩童对于邪修魔修的用途;
第二,宗门处理过的类似掳掠案件;
第三,宗门内部弟子戕害凡人的记录。
第一类卷宗,只翻了几页,就让石厚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上面用冰冷的笔触,详细记载了孩童,尤其是拥有灵根的孩童,在邪修魔修眼中的种种“价值”。
天赋好的,可作炉鼎,采阴补阳,或是从小培养成忠心耿耿的弟子;
天赋差的,也并非毫无用处,其“先天纯阳之气”是炼制某些邪丹的绝佳引子;
更有甚者,其血肉、骨骼乃至纯净的灵魂,皆可成为修炼魔功的材料或邪恶仪式的祭品。
“砰!”
石厚猛地合上卷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卷宗上那一个个令人发指的词汇,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份滔天的杀意压入心底,继续翻阅下一类卷宗。
第二类卷宗,记录了历史上戒律堂处理过的魔修掳掠凡人案。
石厚仔细比对后发现,这些案件大多是些走投无路的散修所为,规模小,手法粗糙;
且就算是魔修,往往手段张扬,不屑于掩饰痕迹。
这与此次“无生道”组织严密、手法隐蔽、行事滴水不漏的模式,完全不符。
线索再次中断。
石厚并未气馁,他耐着性子,开始翻阅第三类卷宗——宗门弟子戕害凡人的案例。
这些卷宗五花八门,记录着人性的种种丑恶。
甚至有些案件离奇到石厚都没法相信。
终于,一桩几十年前的旧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卷宗记载:
丹堂一名筑基境炼丹师,为求快速提升修为,竟秘密豢养凡人作为“药奴”。
用一种名为【燃血归元丹】的禁药,疯狂榨取其生命精气,来炼制提升自己修为的邪丹。
事发后,该炼丹师被当众处决。
而卷宗的末尾,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此人乃是当时金丹长老木承之的亲传弟子。
“木承之……”石厚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两名执事抱着新卷宗进来归档。
其中一人似乎积怨已久,低声对同伴抱怨:
“丹堂那边又来了条子,木长老亲自批的!”
“你看这数目,光是‘三晶草’这种最低阶的灵草,就要了能堆满一个仓库的量!”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另一人连忙拉住他,紧张地打断道:“嘘!小声点!管那么多干啥?”
“听说那是为宗主的大计服务,咱们别多嘴!”
抱怨的执事悻悻然闭上了嘴。
石厚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旁走过,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木长老”、“海量低阶灵草”这几个词,却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陆青瑶父亲留给她的淬炼法,特征就是消耗海量的低阶灵草!
是巧合吗?
这条线索,与之前的“药奴”旧案隐隐又有关联!
“木长老”、“丹堂”、“大量低阶灵草”……
这些词汇,与他之前查到的那桩“药奴”旧案,以及孩童失踪案中“材料”的用途,似乎在冥冥之中,产生了一丝诡异的联系。
带着更多的疑问,石厚回到了观云小筑……
他还未将繁杂的线索理清头绪,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后门悄然闪入。
是陆青瑶。
她双眼红肿,神情憔悴,脸庞上满是泪痕,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青瑶?你怎么了?”石厚心中一惊,连忙上前询问。
看到石厚的瞬间,陆青瑶那双通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坚强也轰然破碎。
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无法控制地滚落下来。
那股从心底涌出的巨大委屈与绝望,瞬间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发黑,竟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石厚脸色一变,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跨上前,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稳稳地将她扶住。
同时用尽全力收敛自己体表的高温。
滚烫如火烧的臂膀,成为了陆青瑶此刻唯一的支撑。
当身体接触到那份安稳的力量时,她根本顾不得扑面而来的火烫,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彻底断裂。
她双手死死攥住石厚的衣襟,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终于将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与无助,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石厚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一拳轰碎山岩,能面不改色地斩杀强敌,但此刻,感受着怀中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和胸前衣襟迅速传来的湿热。
他那双习惯了握紧拳头的手,竟罕见地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得不断收敛火灵力的逸散,片刻后,石厚的身体终于到了不至于将练气后期的陆青瑶烫伤的程度。
最终他僵硬地抬起手,极其笨拙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用一种最质朴的方式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良久,他才低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陆青瑶情绪的闸门。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通红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我……我去问了师尊……”
“我以为,我成了他的正式弟子后,就有资格知道父亲当年的真相了……”
她的声音因哭泣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可我才刚提起父亲的名字,师尊的脸……瞬间就变了!”
石厚静静地听着,那只轻拍的手停了下来,只是稳稳地扶着她。
“他不让我问!”
陆青瑶的音量陡然拔高,激动地攥紧了石厚的衣襟,“他的眼神变得好可怕!”
“他警告我,不准再提这件事!一个字都不准再提!”
“为什么?”石厚追问,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说……”
陆青瑶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说,‘那不是你现在能碰的东西!’他还说,‘你父亲的死,背后牵扯的人,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说到这里,陆青瑶的泪水再次决堤,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恐惧:“石厚……他让我放弃!”
“他让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如果我再查下去……会……会和我爹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死……”
石厚听到这,原本还有些笨拙和同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一位金丹长老,竟然会因为一桩陈年旧案而恐惧至此,甚至不惜严厉警告自己的亲传弟子。
这本身,就说明了天大的问题!
“我不甘心!”
陆青瑶用力摇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没有别人可以求了……石厚,整个宗门,我唯一能信的,只有你了……”
听完这一切,石厚几乎可以肯定,陆青瑶父亲的死,绝对与宗门内部那见不得光的黑暗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猛地一动,他扶住陆青瑶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青瑶,你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叫……陆蓝星?”
陆青瑶含泪点头。
……
就在石厚被卷入新的谜案旋涡之时,一处远离云霞宗的阴暗山洞内,一场隐秘的接头,正在进行。
洞内光线晦暗,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容。
一个沙哑的声音首先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不满:“怎么回事?!”
“说好三天就到的‘货’,现在还没到!”
“我这边快断供了,前几个月的‘材料’已经快消耗完了!”
“你们‘无生道’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愤怒地回应道:“你以为我们想?”
“我们南山郡的中转站,被人给端了!”
“执行任务的人手全死了!”
“劫走那批货的,是你们新上任的执事!”
“他还把货全都给送回去了!”
“这笔账,你们怎么算?!”
沙哑的声音明显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冷哼:
“那是宗主和苏清寒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碰上他算你们倒霉!我不管这些,我急用!”
“下一批货,什么时候能到?”
阴冷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妥协道:“……哼,罢了。”
“黑煞宗的货先给你用,五天后老地方,你准备好灵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