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陌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耳边是水令寒那癫狂到扭曲的大笑,混合着无数水令族族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眼前的景象,让我这个见惯了生死、自认心志坚定的医者,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完了,还是晚了一步!
我和尤龙墨,带着两名忠心耿耿、此刻却已伤痕累累的副将,刚刚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动用了我暗中打入祭坛基座的几枚蕴含紫金石生机的符文,才险之又险地打断了水令寒试图彻底引爆净水圣泉核心、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最后疯狂。本以为能就此拿下这个疯子,却没想到,他竟还有更歹毒、更灭绝人性的后手!
“哈哈哈……陌玉!尤龙墨!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水令寒站在那座散发着浓郁黑红邪气的未完成祭坛中央,原本还算端正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双眼赤红,周身缭绕着不详的能量波动,“想让我水令族覆灭?做梦!本座就算化身修罗,也要拉着你们,拉着整个衍界陪葬!”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充满了怨毒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然后,他猛地张开双臂,仰天嘶吼出一段古老而拗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的咒文!
“他在干什么?!”尤龙墨握紧了手中的紫金神枪,脸色铁青,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迅速弥漫开来的、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邪恶气息。
我瞳孔骤缩,强大的神识瞬间铺开,试图解析那咒文的力量源头。下一刻,我失声惊呼:“不好!他在强行启动这座邪祭坛!目标……目标是所有血脉相连的水令族人!”
我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以那座祭坛为中心,无数道细如发丝、却漆黑如墨的能量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瞬间穿透了圣泉洞穴的岩壁,穿透了空间,无视了距离,连接到了琉璃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拥有水令血脉的族人身上!
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是否修行,无论他们此刻是在战斗,是在逃亡,还是在躲藏哀嚎……
“啊——!”
“我的身体!”
“族……族长……为什么……”
“救命!好痛苦!”
凄厉绝望的惨叫,不再是零星响起,而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乐!
我“看”到了,通过神识“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一个个水令族人,无论妇孺还是战士,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水分和灵魂,皮肤肉眼可见地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眼珠凸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们的生机,他们的魂力,甚至他们血脉中蕴含的那一丝微薄的水系本源,都被那无形的黑色丝线强行剥离,化作一道道或明亮或暗淡的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祭坛,涌入水令寒的体内!
而他们的身体,则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化作了一具具保持着惊恐姿态的干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倒伏在地,迅速增多,堆积……
“水令寒!你疯了?!他们是你的族人!是你的血脉亲族!”尤龙墨目眦欲裂,怒吼声响彻洞穴,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身为神皇少主,见过无数争斗厮杀,但如此大规模、如此残忍地献祭自己全族来换取力量的行径,简直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我感觉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屠杀,一场由他们自己的族长亲手主导的、针对全族的献祭!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邪恶”的认知底线!
水令寒,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我们的目标,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紧迫——必须立刻阻止他!必须打断这该死的献祭!否则,不仅仅是我们会死在这里,任由这股由无数生命堆砌起来的邪恶力量爆发出去,整个琉璃城,乃至周边地域,都将沦为死地!甚至可能助长蒙面人那未知的恐怖阴谋!
“必须打断他!攻击祭坛核心,或者直接攻击他本体!”我强压下心头的恶心与震撼,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尖锐。紫金石在我怀中微微发烫,传递来一股温暖平和的力量,勉强驱散了一些那邪祭带来的灵魂层面的不适。
尤龙墨显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任何犹豫,周身紫金色神力轰然爆发,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将那试图侵蚀过来的丝丝缕缕死气邪力隔绝在外。
“跟我上!不惜一切代价,毁掉祭坛!”他咆哮一声,如同出闸的猛虎,手持神枪,化作一道紫金色的流光,率先冲向那被黑红能量笼罩的祭坛!
那两名副将虽然面露悲愤与骇然,但对少主的忠诚压倒了一切,他们怒吼着,压榨出体内最后的神力,紧随其后,为我们策应侧翼,抵挡可能从阴影中袭来的攻击。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水令寒正在全力吸收那海啸般涌来的生机与魂力,他的气息如同坐了火箭般疯狂攀升,从原本的御界境中期,一路冲破后期,直至巅峰!甚至还在向着那传说中的溯神境门槛冲击!
他周身环绕的能量已经浓郁得化不开,形成了实质般的黑红色煞气漩涡,空间都在他周围微微扭曲。此刻的他,无疑是最危险的。
但,这也是他防御可能最薄弱的时候!因为他需要集中绝大部分心神和力量来引导、吸收这庞大而驳杂的能量!他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赌博,赌我们能在他完成力量灌注前,无法突破这能量屏障,无法打断他!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只要能在他的力量彻底稳固、达到碾压我们的程度之前,攻破祭坛的防御,或者直接重创他本体,就能打断这邪恶的仪式!
我紧随尤龙墨身后,双手快速结印,体内属于陌玉神格的慈悲治愈之力与属于凤紫神格的冰冷肃杀之力同时运转。一根根由精纯神力凝聚而成的、半透明中带着淡淡紫意的“渡厄神针”在我身前浮现。这些神针并非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破法、定魂、扰乱能量运行!我要用它们,去刺穿那祭坛的能量节点,去干扰水令寒对这股庞大力量的掌控!
尤龙墨的紫金神枪已经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向祭坛外围那层凝实的黑红光罩!
然而,水令寒既然敢在我们面前进行如此危险的仪式,又岂会没有防备?
我们的攻击,遭遇了预料之中,却又远超预料的顽强抵抗!
第一重阻碍,来自那祭坛本身形成的邪恶力场!
尤龙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枪,刺在黑红光罩上,竟然发出了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光罩剧烈地荡漾起来,泛起无数扭曲的怨灵面孔波纹,却没有立刻破碎!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绝望与诅咒意念的反震之力顺着枪身传来,让尤龙墨闷哼一声,手臂微微发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而我那数十根“渡厄神针”,在靠近光罩时,竟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大减,并且针身上附加的神力在被那力场中蕴含的死气与怨力飞速侵蚀、消磨!还没接触到光罩本体,就已经光芒黯淡,威力十不存一!
这祭坛,不仅在抽取生命,更在凝聚亡者的怨念!这些怨念形成了强大的精神污染和能量腐蚀,对我们的神力和神魂都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和压制!
第二重阻碍,来自那些被献祭的族人……或者说,他们的“残骸”!
就在我们攻击受挫的瞬间,洞穴内,以及通过神识感知到的琉璃城各处,那些刚刚化作干尸的水令族人,其中一部分竟然……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窝空洞,没有任何神采,皮肤紧贴着骨骼,形如骷髅,但干瘪的肢体却变得异常坚硬,指甲疯长,泛着幽黑的色泽。它们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如同提线木偶般,本能地扑向最近的生命体——也就是我们!
它们没有生前的意识和技巧,只剩下被邪术驱动的、对生者气血的渴望和纯粹的破坏欲!数量之多,简直如同潮水!它们用身体阻挡我们的去路,用利爪和牙齿疯狂地攻击,虽然单个实力不强,但悍不畏死,而且它们身上同样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死气,被抓伤咬中,神力运转都会变得滞涩!
砍倒一个,立刻有十个扑上来!它们成了水令寒最廉价,也最令人心烦意乱的肉盾!
第三重阻碍,也是最大的威胁,来自力量暴涨、几乎失去人性的水令寒本身!
“蝼蚁!安敢扰我神功?!”
祭坛中央,水令寒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两团旋转的黑红色漩涡,看不到丝毫理智。他随手一挥,一道由精纯死气和驳杂魂力凝聚而成的黑红色巨掌,就如同山岳般向我们碾压而来!
这一掌的威力,远超他之前的任何攻击!掌风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上那些干尸和碎石直接被湮灭成虚无!
尤龙墨怒吼着挺枪迎上,紫金神枪与那巨掌狠狠碰撞!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尤龙墨浑身剧震,嘴角溢出了一缕金色的血液,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洞穴岩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而那黑红色巨掌,只是颜色略微黯淡,去势稍减,依旧朝着我和那两名拼死抵挡干尸潮的副将拍来!
绝对的力量碾压!在献祭了不知多少族人后,此刻的水令寒,在力量的“量”上,已经无限接近于御界境巅峰,甚至触摸到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溯神境边缘!
三重阻碍,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我们面前。邪恶力场干扰,无尽干尸围攻,以及一个几乎不可力敌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