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奶茶，两人并肩坐在饮品车旁。
夜风拂过，带起清甜的茶香。
“甜度够吗？”
他低声问，呼出的白雾与茶香交融。
她侧身，茉莉香的呼吸拂过他耳尖：“你尝尝看？”
她主动吻了过去。
反攻，谁不会啊。
移动餐车顶的串灯忽明忽暗。
两人凑在一起，季宴双手紧紧搂着她。
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
沈清澜发现，谈恋爱这件事严重打乱了她的学习计划。
晨间的送餐让她总是踩着点进教室，傍晚的依依不舍又耗掉大半自习时间。
周末的约会更是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就从指缝溜走。
她的大一下学期，过得无比的快。
就连在图书馆看书时，季宴也总要在桌下固执地扣住她的手指。
一向高冷克制的他，就像不知打开什么开关似的，也变得黏人无比。
“松手。”
她压低声音，用手肘轻撞身旁的人，“都出汗了。”
季宴非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垂：
“再握五分钟...”
书架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憋笑声，显然季宴忘了这里是图书馆的公共区域。
沈清澜盯着电脑屏幕上未提交的辅修申请，手指在触控板上徘徊许久。
窗外的知了声声催促，阳光将“申请截止日期”几个字晒得发烫。
“宏观经济学的作业写完了？”
季宴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
他手里还端着刚买来的冰镇西瓜，鲜红的果肉上凝着晶莹的水珠。
沈清澜叹了口气，伸手合上笔记本：“你每天这样盯着，我怎么写作业？”
季宴将西瓜推到她手边，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克制亲自喂她的冲动。
“吃完这盒，保证让你专心学习两小时。”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效率，一小时就够了。”
沈清澜挑眉看他：“你大三的课业呢？”
“上学期就修完学分了。”
季宴从包里抽出张成绩单，物理系三个学期的课程全数标着A+。
“现在在实验室给教授当助手，时间很自由。”
他的手指沾着水渍在桌面写下：【black-Scholes】
沈清澜的笔尖顿住了。
这是金融衍生品定价的经典模型。
“我的新课题，”
他掀开她笔记本的折角，露出她上周溜去大三旁听《期权与衍生品交易》时写下的批注。
那是被他打扰学习后，她赌气留下的：
【爱情和期权一样，需要计算时间价值】。
他故意说：“是验证这个模型在感情市场的适用性。”
他渴望融入她的世界，细读她读过的每一页书，解析她思考的每一个公式。
沈清澜忍不住轻笑出声，点了点他密密麻麻的笔记。
“堂堂物理系的天才，硬是被我拐进了金融的坑。”
一个理工科的学神，硬生生给她带歪了。
季宴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不亏，多学点总是好的。”
沈清澜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毕竟这些金融知识，对他日后纵横商界确实有帮助。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他：
“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宴的手指顿在期权公式上，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
“以前，”
他声音很轻，
“觉得留在实验室做研究也不错。”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实验室的寂静能让他逃离那些嘈杂的心声。
冰冷的仪器、精确的数据，至少能给他片刻喘息。
可命运从未善待过他这样的异类。
同学的掌声里裹挟着嫉妒，友好的问候下藏着算计。
他们表面赞叹他的天赋，心里却诅咒他为什么还不失败一次。
他忽然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树梢上，眼神有些飘忽。
“或许……”
他声音沉了几分，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暗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季宴的手顿在金融笔记的页角，纸张被无意识捏出微微的褶皱。
那天沈昭的心声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早已溃烂的旧伤里。
迟家要找他了。
那个曾经将他们母子逼至绝境的家族，那个在暴雨夜派人砸碎他们最后栖身之所的迟家。
如今却要将他这个怪物迎回去，只因为他们高贵的继承人死了，血脉断了。
而那位继承人，当年用甜言蜜语骗走母亲全部真心。
又在丑闻曝露时，漫不经心丢下一句“是她不知廉耻勾引我”，转身便与门当户对的妻子演起了举案齐眉。
多讽刺。
恍惚间，雨水的气息又弥漫上来。
六岁的他蜷缩在漏雨的出租屋角落，听着门外母亲的啜泣与男人的威胁。
她抱着他，声音发抖：“宴儿，别怕。”
可她的心声却绝望得像在哭喊，“我们逃不掉了。”
迟家。
这个他憎恶了二十年的姓氏，如今却要以继承人的身份回去。
若是从前，他宁可流落街头也不会踏入迟家半步。
而现在。
季宴下意识松开攥紧的掌心，那道横贯的旧伤痕在灯光下只剩浅淡的痕迹。
早已愈合，却永远存在。
图书馆是一片安静，只有离心机运转的微弱嗡鸣。
沈清澜投来关注的目光，视线落在他微微僵硬的手指上。
“怎么了？”
季宴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或许有些枷锁，生来就是为了在某一刻，成为保护另一个人的铠甲。
我的大小姐啊。
即便刻意收敛，骨子里的矜贵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当廉价红酒涩味漫过舌尖时她微微蹙起的眉，看画展时对印象派笔触精准的点评，甚至雨天撑伞时不自觉挺直的背脊……
都无声诉说着那个被精心呵护长大的灵魂。
而相较于沈昭重生后的眼神总带着戾气。
季宴常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想：她前世一定活在精心调校的世界里，才能沉淀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气度。
现在她虽挤着地铁陪他穿梭城市，笑着讨论二手市场的性价比，可他忘不了那天。
她路过车展时，目光在那辆跑车上停留的短暂瞬间。
不是羡慕，而是专业鉴赏后微微颔首，随即拉着他继续前行的温柔。
他想给她应有的。
不是补偿，是让她不必刻意收敛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