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手掌贴在雨晴腕间,火系魔能顺着血脉缓缓渗入,像一缕未熄的余烬,在她冰冷的经络中游走。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指尖不再颤抖。厂房内那台锈蚀的通讯终端仍在闪烁红光,字符“t-07已就位”静止在屏幕上,仿佛等待某种确认。他没动,也不敢动,只是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眉心,感知着凝心之泪的微光——那光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灭。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掌的瞬间,雨晴的睫毛猛地一颤。
不是苏醒,而是某种更深的波动自她体内爆发。空气骤然凝滞,一层肉眼可见的霜纹从她指尖扩散,沿着地面蔓延,不触及任何物体,却让整片空间的魔能流动变得迟缓。莫凡立刻后撤半步,风系魔能在掌心凝聚,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连火焰都未能燃起。
一片冰晶碎片凭空浮现,悬在她鼻尖前,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幽蓝微光。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数十片从虚空中析出,环绕她缓缓旋转,每一片都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有老者闭目自毁心脉,有青年跪地化为冰雕,有女子以血为引,将最后一道冰系咒文刻入阵眼。低语声随之响起,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在意识中震荡。
“你为何能活?”
“你可曾献祭?”
“你……是谁选中的?”
莫凡咬牙,再次将火系魔能注入她掌心。这不是治疗,而是锚定。他知道她正在被拉走,被某种远比追兵更危险的东西拖入深处。他低声唤她名字,一遍,两遍,第三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失的力道。
雨晴的手指终于动了。
她没有睁眼,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触向最近的一片镜像碎片。
接触的刹那,她的意识骤然坠落。
眼前不再是厂房,而是一条无尽延伸的冰廊。四壁皆为镜面,映出无数个她,每一个都穿着不同时代的冰系法师长袍,手持不同形制的法杖,面容或苍老或年轻,却都带着相同的疲惫与决绝。脚下是透明的冰层,下方封存着无数具冰雕般的尸体,姿态各异,皆面向中央一座巨大的封印阵。
她向前走,脚步声在廊中回荡。每一步落下,镜面便闪现一段记忆——
一名法师将心脏冻结,投入阵眼,阵法亮起一瞬,随即黯淡;
一名少女以灵魂为引,召唤千年寒流,最终自身凝为冰柱,支撑阵法运转三日;
一名老者在阵前跪倒,口中念出最后一道咒文,身躯寸寸碎裂,化作冰尘洒落。
执念缠绕而来,不是攻击,而是质问。
“你未献祭,为何能掌控本源?”
“你未承受反噬,为何能活过月蚀之夜?”
“你……是否知晓,这力量本不该属于‘人’?”
冰凰本源在她体内剧烈震颤,既像共鸣,又似抗拒。她能感觉到,它不愿她继续前行,不愿她看清真相。可她没有停下。
她停下脚步,闭眼,轻声道:“我不是为力量而来。我是为不重蹈你们的覆辙。”
话音落,执念退散。
镜面不再阻拦,而是主动裂开一道缝隙。她踏入其中,意识被卷入一场跨越万年的记忆洪流。
画面定格在远古时代。
天穹撕裂,一道贯穿天地的时空裂痕横亘于北原上空,狂暴的能量乱流吞噬一切。无数法师联手布阵,却无法闭合裂口。最终,一名身披白袍的身影站出,背影挺直,银发在风暴中翻飞。他转身时,面容与圣城大主教有七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眼神清明,无半分诡光。
初代大主教。
他立于阵眼中央,双手结印,口中念出禁忌咒文。随后,他将手探入胸膛,取出一团幽蓝的光——那是一颗跳动的心源,其纹路、能量频率,与雨晴体内分毫不差。
冰凰本源,本不属于任何人。
它是被封入阵眼的容器,是维系时空封印的钥匙。
他将本源投入阵眼,自身化为冰雕,屹立千年,直至风化成尘。最后一刻,他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
“唯有承载本源者,方能延续封印……但她将不再是‘人’,而是容器。”
雨晴的意识剧烈震荡。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浮现出冰凰心源的虚影,与阵眼中央那颗完全一致。她忽然分不清——
她是穿越而来,还是本就在这阵法之中?
她五岁觉醒时的冰凤凰虚影,是天赋,还是本源的回归?
她每月一次的凝心之泪,是金手指,还是封印机制的残余?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守护者,可此刻,她更像是被选中的继承者,是无数前人牺牲后,勉强延续的“下一个”。
她的存在,是否只是一场轮回的重复?
就在意识即将崩溃的瞬间,她感受到一缕微弱的热意。
来自掌心。
不是火焰的灼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连接——像心跳,像呼吸,像有人在现实世界中,正死死握着她的手。
莫凡。
她还记得他将火系魔能注入她体内的那一刻,不是为了唤醒她,而是为了让她记得,自己还活着。
她不是容器。
她是穆雨晴。
她可以选择守护,而不是被宿命驱使。
她凝视着阵眼中央那颗心源,低声问:“若我非我……那为何我能选择守护?”
话音落,镜面轰然碎裂。
意识被强行弹回现实。
她猛然睁眼。
厂房依旧昏暗,月光从天窗斜落,照在她残存灰白的发丝上。莫凡的手仍覆在她掌心,火系魔能微弱跳动,如同回应。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合拢手指,将他的手攥得更紧。
莫凡盯着她,声音沙哑:“你看见了什么?”
她张了口,却未回答。
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厂房深处那台仍在闪烁红光的通讯终端上。屏幕上的字符依旧静止——“t-07已就位”。
可就在她注视的瞬间,字符突然跳动了一下。
变为:“识别码匹配:冰凰心源·载体01”。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莫凡察觉异样,转头看向终端。红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正要起身查看,雨晴却突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臂。
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却不容挣脱。
终端屏幕再次变化。
新字符浮现:
“检测到本源共鸣,记忆镜像协议启动倒计时:00: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