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巨爪与圣光碰撞的轰鸣,在地下祭坛中久久回荡。
刺目的光芒散去,露出令人心碎的一幕。
“山峦之誓”盾牌斜插在地,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原本流转的圣光与翠绿纹路彻底黯淡,如同凡铁。而莱拉,倒在盾牌之后,一动不动。她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沾染了尘土与血迹,精致的脸庞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身上那件精致的精灵链甲,胸口位置明显凹陷下去,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侵蚀性的黑暗能量。
“莱拉!!!”
艾伦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挣扎着想要扑过去,但灵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让他踉跄倒地,只能徒劳地伸出手。
卡萨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不顾一切地挥剑斩向那正在缓缓消散的阴影投影,却只劈散了一片虚无。洛克的身影出现在莱拉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颈动脉,那微弱的搏动让他紧绷的下颌微微松动了一瞬,但眼中的寒意却更重。
茉艾拉已经跪在莱拉身旁,双手绽放出最纯粹的圣光,笼罩住莱拉重伤的身躯,矮人牧师的脸因专注和愤怒而扭曲,她试图驱散那些顽固的黑暗能量,修复那受损严重的脏腑和骨骼。
“生命气息……非常微弱……黑暗能量在持续侵蚀……”茉艾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必须立刻进行最高级别的神圣治疗和净化,否则……”
否则,精灵悠长的生命,也可能就此走到尽头。
艾斯特尔和奥伯伦长老指挥着银叶卫队清理着最后的抵抗,索伦·影歌在召唤投影后已然油尽灯枯,化作一具干瘪的尸骸。但胜利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彻底冲散。
艾伦被卡萨搀扶起来,他推开搀扶,一步步挪到莱拉身边,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熟悉脸庞,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是他,是他低估了索伦的疯狂,低估了魔界投影的力量,才让莱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奥伯伦长老,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救她!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
奥伯伦长老看着生命垂危的莱拉,又看了看因过度消耗和情绪激动而摇摇欲坠的艾伦,沉重地点了点头:“银月城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跟我来,去‘生命之泉’!那是世界树泪滴所化,拥有最强大的生命力,或许能稳住她的伤势!”
一行人再无暇顾及战场的清扫,在奥伯伦长老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将莱拉转移到了银叶宫深处,一个被重重古老结界守护的秘境——生命之泉。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壁镶嵌着自发光的柔和水晶,中央是一汪不过丈许方圆的水池,池水呈现出梦幻般的翠绿色,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仅仅是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让人感觉精神一振。
莱拉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生命之泉中,翠绿的池水温柔地包裹住她重伤的身躯。茉艾拉站在池边,持续不断地吟唱着最高阶的治疗祷文,圣光与生命泉水的力量交融,努力对抗着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黑暗侵蚀。
艾伦守在池边,紧紧握着莱拉冰凉的手,灵魂深处的系统种子印记微微发热,他尝试着引导那秩序的力量,想要帮助净化,却发现那魔界投影留下的黑暗能量极其刁钻顽固,与莱拉自身的生命力和圣光之力死死纠缠,系统种子的秩序之力虽然能压制,却难以在不伤及莱拉本源的情况下将其根除。
时间在焦虑和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莱拉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虽然稍微平稳了一些,但并未有真正好转的迹象。茉艾拉的额角渗出了汗珠,连续的高强度圣光治疗对她也是巨大的负担。
“生命之泉只能维持她的生机,延缓侵蚀……”奥伯伦长老观察许久,声音低沉,“但要彻底驱除那种层级的黑暗之力,恐怕……需要更本源的力量。”
更本源的力量?艾伦猛地抬起头,看向奥伯伦:“世界树!世界树本身的力量!”
奥伯伦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世界树确实拥有净化一切污秽的本源生命力。但是……直接引动世界树的力量,风险极大。世界树的意志浩瀚而古老,轻易不会回应个体生命的请求,尤其是外族。强行沟通,可能会遭到反噬,甚至……被其同化,失去自我。”
“告诉我方法。”艾伦没有任何犹豫,目光坚定地看着奥伯伦,“告诉我,如何沟通世界树。”
“艾伦……”艾斯特尔想要劝阻,却被艾伦的眼神阻止了。那眼神里,有痛苦,有自责,更有一种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不惜一切的决绝。
奥伯伦长老凝视着艾伦,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动摇,但他失败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如此……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直接接触到世界树最核心的意志——‘世界树之心’,位于世界树根系最深处,也是整个月语森林生命网络的核心枢纽。但那里……即使是精灵长老,也只有在举行最重大仪式时,才被允许靠近。而且,从未有外族成功沟通的先例。”
“带我去。”艾伦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卡萨拍了拍艾伦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眼神表明了一切。洛克无声地点了点头。茉艾拉继续着她的治疗,用行动表示支持。
在奥伯伦长老的亲自引领下,艾伦穿过层层戒备和古老结界,沿着一条通往地心深处的、由巨大根须自然形成的螺旋通道,不断向下。越往深处,生命气息越发磅礴,同时也感受到一股越来越强大的、古老而威严的意志笼罩着四周,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个沉睡巨神的血脉之上。
终于,他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广阔空间。无数粗壮如山脉、散发着柔和银绿色光芒的世界树主根,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扎入中央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湖泊”之中。湖泊的中心,悬浮着一颗缓慢搏动着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翠绿色光球——那就是世界树之心!
仅仅是站在这里,感受着那光球散发出的、创世般的生命波动,艾伦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系统种子印记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发出欢欣而敬畏的共鸣。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奥伯伦长老在入口处停下,脸色凝重,“接下来,全靠你自己。记住,保持敬畏,阐明你的意图,但不要试图欺骗或强迫……否则,无人能救你。”
艾伦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片生命能量的湖泊。每踏出一步,都感觉像是逆着洪流前行,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他推开。他灵魂中的印记光芒大放,艰难地抵御着这股排斥力,同时向那中央的光球,发送出清晰而恳切的意念波动。
不是命令,不是祈求,而是一种……陈述与交换。
他传递出莱拉为守护他而重伤濒危的景象,传递出魔族侵蚀的威胁,传递出秩序之塔的牺牲与系统种子的责任,也传递出他愿意付出代价,换取治愈莱拉、共同对抗黑暗的承诺。
他像一个程序员,在向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操作系统”提交一份紧急补丁申请,并附上了详细的错误报告(莱拉的伤势)、威胁分析(魔族的阴谋)、以及自己的解决方案和权限凭证(系统种子)。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那中央的翠绿色光球,猛地亮了一下!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法想象生命力的翠绿色光柱,如同受到指引般,跨越空间,瞬间投射到艾伦身上!
轰!
庞杂浩瀚的信息流和生命能量涌入艾伦的意识和身体!他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世界树亿万年的生长与变迁,感受了月语森林的诞生与繁荣,也“看”到了那潜伏在宇宙阴影中的、对生命充满恶意的威胁……
这信息流几乎要将他同化,将他变成世界树又一个无意识的延伸。
但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他灵魂深处对莱拉的担忧,对同伴的承诺,对未完成责任的执着,如同一盏不灭的明灯,牢牢守住了他最后的自我。
“……允……”
一个古老、宏大、仿佛由无数生命低语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翠绿色的光柱缓缓收敛,最终在艾伦掌心,凝聚成了一滴晶莹剔透、内部仿佛蕴含着整个森林生机与规则脉络的——世界树之泪。
光芒散去,压力消失。艾伦踉跄一步,几乎虚脱,但手中那滴温润而沉重的泪水,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他成功了。
当他握着世界树之泪,快步返回生命之泉时,奥伯伦长老看着他掌中之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没有犹豫,艾伦将那滴泪水,轻轻滴入包裹着莱拉的翠绿泉水中。
奇迹发生了。
世界树之泪融入的瞬间,整个生命之泉仿佛沸腾起来!磅礴而温和的本源生命力,如同母亲的手,温柔地抚过莱拉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那些顽固纠缠的黑暗能量,在这绝对的生命本源面前,如同朝阳下的薄雾,瞬间冰消瓦解!
莱拉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胸口那可怕的凹陷也在生命能量的滋养下缓缓修复。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先是有些迷茫,随即聚焦在守在她身边、满脸焦急与期待的艾伦脸上。
“……艾伦?”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如同羽毛拂过。
悬在众人心头巨石,终于落地。
艾伦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重新传来的温度,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圣光未曾凋零,只是历经劫波,愈显珍贵。
而经过世界树之心的洗礼,他灵魂中的系统种子印记,似乎也与这片古老的森林,建立了更深层次、更加稳固的连接。一段关于如何利用森林网络,更有效追踪和对抗魔族残余势力的模糊信息,悄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精灵王国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战争,远未结束。拥有了世界树认可和更强大力量的他们,即将踏上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