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脑子里那根弦差点崩断。怀里这小人儿抖得跟筛糠似的，青黑死气在皮下游窜，可睁开的那双眼睛…冰冷得像是万丈寒潭刨出来的石头。那眼神刮在他脸上，比后背让血链子撕开的伤口还割人。
“丫头？”林风嗓子眼发紧。他右眼赤红，搂着丫头的手臂又箍紧三分，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上崩开的旧伤痂口又渗出血。“…谁他妈在老子闺女身子里？” 声音压得极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吼，带着股焦糊味。
“聒噪。” 那锈铁摩擦似的沙哑声音再次蛮横地撞进林风识海，碾得他残存的火凤真形哀鸣着缩成一团小火苗。幽暗的瞳孔掠过林风崩裂淌血的后背，扫过他死死护着丫头、同样被血糊满的手臂，最后落在他那张因剧痛和暴怒扭曲的脸上，一丝极淡的…不耐烦？ “本座没空与你这蝼蚁废话…血。”
那双不属于丫头的眼睛猛地一厉。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如同在丫头小小的身体里开了个无底黑洞，骤然爆发。目标精准——林风手臂上那些尚未凝固的伤口。
“呃——” 林风闷哼一声，感觉胳膊上的血不是流出去的，是硬生生被一股巨力抽扯出去的。鲜红的血线像活过来的细蛇，嗤嗤作响地钻进丫头青黑色的皮肤下。剧痛钻心，比后背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他妈要命。
“爹…疼…” 丫头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属于她自己的微弱意识在剧痛中挣扎着冒了头，细弱的呜咽像小猫爪子挠在林风心尖上。
“忍忍…丫头…忍忍。” 林风眼珠子都红了，看着闺女受苦比剜他的肉还疼。可他能怎么办？扯开？这鬼东西占了闺女身子。任由它吸血？天知道吸干了血闺女还能剩点啥。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前方那口暗沉污血浇筑的巨棺，猛地发出一声呻吟。
嘎吱…嘎啦啦…
棺盖缝隙里流淌的血光骤然沸腾。几条之前被丫头体内爆发的气息震慑住的血婴锁链，仿佛得到了新的力量加持，锁链上那些扭曲哀嚎的婴儿面孔齐刷刷转向林风，黑洞洞的眼窝里爆发出贪婪到极致的红光。
嗤！嗤！嗤！
数条血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顶端张开的婴儿血口发出无声的尖啸，再次爆射而来。这一次，目标不仅是丫头的心口眉心，更分出一大半，直取林风周身要害。腥风扑面，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腐臭味。
“操你祖宗。” 林风暴吼。搂着丫头就地一个狼狈的翻滚，后背重重砸在冰冷滑腻的骨渣地面上，伤口摩擦，疼得他眼前一黑。几条血链擦着他头皮和腰侧狠狠扎进刚才的位置，把几根粗大的兽骨都炸成了齑粉。
碎石骨渣飞溅，怀里丫头被震得又是一声痛苦呜咽。
“废物，” 识海里那冰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这点污秽血食都挡不住，也配为人父？血！给本座血，否则…她先死。”
随着这声怒斥，丫头脖子上一道原本被林风鲜血压制住的青黑死气猛地一窜。如同毒蛇昂首，丫头的呼吸瞬间急促，小脸涌上一股骇人的紫胀。
内外交困。血棺锁链在外虎视眈眈，随时要命；体内这鬼东西拿闺女的命当筹码，逼他放血。
林风右眼里的血丝瞬间炸开，几乎要滴出血来。一股邪火混着滔天的戾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妈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要血是吧？” 林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右臂猛地抬起，不是护，而是直接横在身前，对准了再次袭来的几条血链。手臂上，那些被强行抽吸过鲜血的伤口狰狞外翻，还在汩汩冒血。“老子给你。”
他非但不躲，反而迎着那噬魂夺魄的血链撞了上去。同时，心念发狠，丹田深处那早已枯竭见底、如同龟裂河床的地方，被他一股子不要命的凶性狠狠一压。
噗！
又是一口滚烫的、带着微弱混沌灰烬气息的舌尖精血，混着心头那股焚尽一切的暴怒，狠狠喷在横挡的手臂上。
精血沾染手臂伤口的刹那——
嗡！
他手臂上那些早已黯淡、几乎看不见的古老火鸦刺青，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灰芒。不是火焰，更像是一层急速流转、带着湮灭气息的灰色光流。
说时迟那时快。
几条带着血婴面孔的锁链，正正撞在林风横挡的手臂上。
嗤——！！！
没有洞穿血肉的闷响，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进了冰水里。刺耳至极的腐蚀声炸开，灰芒与污血锁链剧烈交锋，爆开大团大团腥臭的黑烟。
“呃啊啊啊——！” 锁链顶端的血婴面孔，第一次发出了林风“听”得见的、直透灵魂的凄厉惨嚎。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天敌克星的极致恐惧。
污血凝聚的锁链，在接触到灰芒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积雪，飞速消融。那几张贪婪的婴儿面孔扭曲着，在灰芒中迅速模糊、溃散。
有效，老子这身破血，真能烧这鬼东西。
这念头刚闪过，一股远比之前凶猛十倍的吸力，猛地从怀里爆发。目标正是他手臂上爆发灰芒、沾染精血的伤口。
“呃！” 林风猝不及防，感觉整条胳膊的骨髓都要被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那灰芒刚烧融小半截锁链，就被这恐怖的吸力强行中断，如同被掐灭的火星。
“不够！” 识海里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贪婪？“这点薪火…远远不够。你想看她死吗？！” 随着话音，丫头脖子上那道死气又向上窜了一截，小丫头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眼白都开始上翻。
看着闺女翻白的眼，林风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一声，断了。
“给你！都给你。” 林风彻底疯了，他右眼赤红得吓人，左手依旧死死箍着抽搐的丫头，右手却猛地回缩，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凶悍，狠狠抓向自己血糊糊的胸口——心口的位置。
那里，是火鸦纹的核心，也是他一身精血的本源。
噗嗤！
指尖刺破皮肉，直抵胸骨。滚烫的心头精血，混着最后一点压榨命元催发出的、近乎透明的混沌灰焰，被他硬生生从心口剜了出来。
“拿去——！” 林风暴喝一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血沫子。那团包裹着微弱灰焰、跳动着的滚烫精血，被他狠狠按在了丫头心口那最浓烈的青黑死气之上。
滋啦——，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烈反应瞬间爆发。
“啊——”
这一次，是两声重叠的尖啸。
一声，是丫头口中发出的、属于她自己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小小的身体猛地向上挺直，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
另一声，是直接响彻林风识海和这片骸骨空间的、充满了无尽怨毒、惊怒、以及…一丝恐惧的尖锐嘶鸣，属于那个冰冷的存在。
丫头心口位置，那浓烈如墨的青黑死气，被林风这团心头精血和本源灰焰狠狠按中，瞬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扭曲。缕缕暗红色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烟雾嗤嗤冒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灼烧、剥离。
覆盖丫头全身的青黑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小脸依旧惨白如纸，但那层代表死亡的黑气，硬生生被压回了皮肤之下。
有效，真他妈有效！
林风心头刚掠过一丝狂喜，剧变再生。
“蝼蚁…安敢伤吾本源。” 识海中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冰冷漠然，而是充满了被亵渎的暴怒和一种源自远古的恐怖威压。“好…好得很！你这身污秽之血…本座要定了。”
嗡——
一股远比之前吸力恐怖百倍、带着毁灭意志的吞噬之力，猛地从丫头体内炸开。这一次，目标不仅是林风的血，更直接锁定了他那早已残破不堪的识海。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要将他连皮带骨碾碎、吞噬！
“噗——” 林风如遭重锤轰击，七窍同时飙出血线。眼前彻底被血色淹没，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尖锐的蜂鸣。残存的火凤真形发出一声悲鸣，火光瞬间熄灭。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身体被这股力量死死禁锢，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只能眼睁睁感觉自己的一切，精血、灵力、乃至残破的灵魂，都像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向怀里的丫头…或者说，涌向那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
完了…赌输了…这鬼东西要彻底出来了…
这是他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然而，就在林风的意识即将彻底被那毁灭性的吞噬磨盘碾碎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死死搂着丫头的那只手臂深处，来自那几道被血浸透、早已黯淡无光的古老火鸦刺青之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灼热精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臂骨深处渗透出来。这股暖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蛮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无比。它并非对抗那恐怖的吞噬之力，而是如同滑溜的游鱼，顺着被强行抽取的精血洪流，逆流而上。目标——丫头心口那处被林风心头精血暂时灼烧压制的青黑死气核心。
滋…嗡…
那股蛮荒的暖流接触到青黑死气的刹那，竟如同火星溅入了滚油。
“吼——！！！”
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痛苦与惊骇的咆哮，直接在林风和丫头的灵魂层面炸开。不再是冰冷的意念传音，而是仿佛来自九幽炼狱最底层的、真实不虚的兽吼！。丫头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幽暗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风那张七窍流血、狰狞如鬼的脸，冰冷的漠然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
“不可能！这血脉…早已断绝…汝…汝是…”
那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前方那口巨大的污血巨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让它极度恐惧的气息，整个棺体轰然剧震。
轰隆隆隆！！！
棺盖缝隙里沸腾的血光瞬间黯淡下去。几条还残存的血婴锁链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棺内，紧接着，整个骸骨空间开始地动山摇。穹顶上巨大的兽骨噼里啪啦往下砸落！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深不见底。
束缚林风识海的那股毁灭性吞噬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巨刃斩断，瞬间消失。
噗通！
林风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右眼勉强睁开一条缝，视野模糊血红，只看到怀里丫头心口那团青黑死气核心处，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光点，正一闪而逝。
而丫头，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小脸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
没等他缓过神，骨殿那两扇巨大的骨门，在血棺的剧烈震动中，突然发出沉闷的、仿佛尘封了万古的摩擦声——
嘎…吱…呀…
门缝，正在缓缓扩大。
门内那粘稠的暗沉血光汹涌而出，瞬间将门口那片区域映得一片妖异。血光中，先前那密密麻麻的、冰冷的、贪婪的眼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巨目。
一双巨大无比、竖立的、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龙瞳！
冰冷，威严，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和…一丝刚刚被惊醒的、滔天的怒意。
那竖瞳的焦点，正死死地钉在瘫倒在地、几乎成为血人的林风身上。目光扫过他胸口那狰狞的伤口，扫过他手臂上黯淡的火鸦刺青，最后，落在了他怀中昏迷的丫头身上。
一股比婴帝、比血棺、比丫头体内那存在更加古老、更加蛮荒、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血池深渊的重量，轰然降临。
林风瘫倒在地上，发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逃过吞噬的意识，再次被拖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只剩下那双燃烧的暗金龙瞳，烙印在灵魂深处。
“窃血…逆种…”
一个宏大、低沉、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声音，直接在死寂的骸骨空间中隆隆回荡，每一个音节都震得骨粉簌簌落下。
“…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