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根看到投影幕布上浮现的一幕幕时,瞳孔骤然紧缩了几分。
要说全然无觉是假的,那些画面带来的冲击,让他生理与心理都泛起强烈的不适感。
当第二个孩子的惨状出现在眼前时,他终是撑不住般闭上眼,仰头重重靠在沙发背上。
投影映出的虚假阳光落在他脸上,衬得嘴唇惨白如纸,脸色更是毫无血色,连一丝鲜活的红晕都寻不见——他是真的无法适应,无法直面这些被复刻的过往。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承认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有半分过错,更不愿再重温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纠葛。
观影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愕然地盯着幕布,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设下圈套,引诱那些孩子入局,又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如何一步步走向覆灭。
投影结束的瞬间,厅内陷入短暂的漆黑,几秒钟后,灯光骤然亮起,刺得人眼睛发涩。
黎簇眼眶通红,死死盯着沙发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荒谬的是,他竟在庆幸——庆幸自己能帮上关根的忙,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只会拖后腿,需要他费心教导、时时庇护。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方才看到那些人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拖累了关根,让他落得这般重伤的模样时,黎簇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竟是浓烈的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咬牙坚持了下来,庆幸自己如今有能力为关根分担,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
“关根啊……”黎簇抬手捂住通红的眼眶,指缝间仍紧紧锁着沙发上的身影,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为什么总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从来不肯回头看一看呢?”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他在点自己,也在质问关根,为何当初在他倾尽所能帮忙之后,就这般轻飘飘地将他抛下。
凭什么?
那么多人的付出都能换来他的回眸,偏偏自己不行?
黎簇恨不得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个明白,问清楚这凭什么、为什么。
可当他看清关根那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模样时,胸腔里翻涌的所有戾气,又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酸涩。
关根听见黎簇的话,唇角抿得更紧,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睁开。
是刻意回避不愿面对,还是心底当真藏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无人能知——他自始至终,未曾睁眼看过黎簇一眼。
黎簇重重叹了口气,心里那点翻涌的情绪忽然就泄了气,再也提不起半分质问的念头。
或许,真该就此放弃了。
面对关根,他从来都是这般无能为力。
可念头刚起,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若是自己能出生得早几年,是不是就能在他尚且纯粹些的时候遇上?
是不是就不会只是他眼中一枚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而是能以另一种身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他忽然发现,每次面对关根,这种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总是来得那样汹涌,那样让人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