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柳氏投诚，迷雾更深
柳依依的拜帖被拒，听雪苑外却并未因此恢复平静。不过半日，青黛便神色古怪地再次进来禀报：“娘娘，柳美人……她跪在院门外，说若娘娘不见她，她便长跪不起。”
苏云昭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跪求？这可不像是柳依依往日骄纵的性子。林贵妃刚被禁足，她就如此迫不及待，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是走投无路的真心投靠，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让她进来。”苏云昭放下笔，倒想看看，这位柳美人，能演出怎样一场戏。
片刻后，柳依依被带了进来。不过月余未见，她竟像是换了个人。昔日娇艳明媚的脸庞苍白憔悴，眼窝深陷，身上穿着素净得近乎寒酸的藕荷色旧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与从前那个珠翠环绕、意气风发的宠姬判若两人。她一进内室，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王妃姐姐！求姐姐救命！求姐姐给妾身一条活路！”她泣不成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云昭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她，并未立刻叫起，只淡淡道：“柳美人这是何意？你如今在倚翠阁静养，何人敢要你的性命？”
柳依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姐姐明鉴！妾身之前猪油蒙了心，受了那位的蛊惑，屡次与姐姐为难，是妾身罪该万死！可如今……如今那位自身难保，便要拿妾身当弃子啊！碧珠……碧珠她就是前车之鉴！妾身怕……怕不知哪一日，就悄无声息地‘病故’了！”
她口中的“那位”，自然是指林贵妃。
“碧珠是自作孽，与你何干？”苏云昭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信或不信。
“不！有关！”柳依依急切地往前膝行两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道，“姐姐，碧珠她……她之前奉那位之命，不止一次在妾身的饮食中下过慢性的药物，让妾身身子日渐虚弱，便于控制！那日赏梅小宴前，也是那位派人送了那件舞衣和特殊的薰香来，命妾身务必在皇后面前献舞，妾身……妾身根本不知道那舞衣和薰香有问题啊！碧珠死后，妾身日夜担惊受怕，生怕下一个就轮到妾身被灭口！”
她这番说辞，倒是将自己在赏梅小宴上的失态撇得一干二净，全然成了被林贵妃操控、利用的可怜棋子。
苏云昭静静地听着，心中冷笑。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或许柳依依确实不知舞衣的具体问题，但她绝不可能对林贵妃的意图一无所知，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选择了顺从。如今见靠山倒了，便想另投门户，洗白自己。
“你既知碧珠行事，当初为何不报？”苏云昭问道。
柳依依哭声一滞，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妾身……妾身不敢啊！那位势大，捏死妾身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妾身若敢泄露半分，只怕早就……”
“那你如今，又为何敢来向我求助？”苏云昭打断她，目光如炬，“就不怕我转头将你的话，告诉‘那位’？”
柳依依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妾身已是走投无路！王府之中，唯有姐姐有能力与那位抗衡！妾身知道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姐姐，愿献上一物，以表诚心！”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普通棉布包裹着的小小物事，双手奉上。青黛上前接过，检查无误后，才呈给苏云昭。
苏云昭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支看似普通的赤金镶嵌红宝石的耳坠，成色做工只能算中等。
“这是何物？”苏云昭拿起耳坠，仔细端详。
“回姐姐，这是碧珠死后，妾身心中害怕，偷偷整理她遗物时，在她床铺下的砖缝里发现的。”柳依依低声道，“这耳坠……妾身认得，是锦瑟姑姑时常佩戴的那对耳坠中的一支！”
锦瑟！林贵妃的心腹！
苏云昭眸光一凝。这耳坠若真是锦瑟的，为何会出现在已死的碧珠那里？是碧珠暗中收藏？还是……锦瑟去灭口时，不慎遗落？
这确实是一个有力的物证！能将碧珠的死，更直接地与长春宫联系起来！
“你为何不早些将此物交出？”苏云昭摩挲着冰凉的耳坠，问道。
柳依依苦笑：“当时那位正如日中天，妾身若交出此物，无异于自寻死路。如今……妾身只求姐姐看在妾身幡然醒悟、献上此物的份上，能给妾身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妾身愿为姐姐马首是瞻，将这王府之内，所有与那位有牵连的人和事，都告知姐姐！”
她重重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云昭看着她，心中飞速权衡。柳依依的投诚，有几分真心实意，尚需观察。但她提供的这枚耳坠，确实是个意外之喜，能让林贵妃更加被动。而且，她作为林贵妃曾经在王府内的重要棋子，确实可能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留下她，或许有用。但也要防着她反噬。
“起来吧。”苏云昭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既然你诚心悔过，本妃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你要记住今日之言。若再有二心……”
“妾身不敢！若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柳依依连忙发誓，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青黛，带柳美人下去，安排个清净的院子，好生照看着。”苏云昭吩咐道。这“照看”二字，自然是监视的意思。
“谢姐姐！谢姐姐恩典！”柳依依千恩万谢地跟着青黛出去了。
室内恢复了安静。苏云昭把玩着那枚赤金耳坠，眼神幽深。
柳依依的投诚，看似是她压力下的必然选择，但时机太过巧合，态度转变也过于剧烈。这背后，是否还有另一只推手？林贵妃刚被禁足，她就来献上如此“铁证”，是想借自己的手，进一步打击林贵妃？还是……想将自己拖入更深的浑水？
这枚突如其来的耳坠，非但没有让局势变得清晰，反而让这潭水，显得更加迷雾重重。
她将耳坠小心收好。无论柳依依目的为何，这东西，确实能成为她手中的一件利器。只是，该如何使用，何时使用，需要仔细斟酌。
接下来的日子，柳依依果然表现得极为安分守己，甚至主动通过青黛，透露了一些王府内与林贵妃有旧、或曾收受过长春宫好处的管事仆役的名字。苏云昭按图索骥，不动声色地又清理了几个隐患，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对王府内务的掌控。
然而，苏云昭心中的警惕却从未放松。她让青黛加紧了对柳依依的监视，同时，也开始暗中调查那枚耳坠更具体的来源，以及柳依依在碧珠死后到投诚前这段时间，还接触过什么人。
风暴之前的平静，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柳依依的突然倒戈，像是一块被投入棋盘的变数，让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苏云昭知道，自己必须看得更远，想得更深，才能在这迷雾中，找到那条通往生路，乃至……胜路的缝隙。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