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将计就计”四字，如同在沉闷的棋局中落下的一记妙手，瞬间打开了新的局面。夜玄宸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锐光，他立刻明白了苏云昭的意图。
“你想以何物为饵？”他问道，声音低沉。
苏云昭目光沉静，指尖轻轻拂过腕上的沉水香佛珠：“他们既言‘神佛让路’，还有什么是比太后娘娘诚心礼佛，近日欲在慈宁宫小佛堂举办一场小型祈福法会，并供奉那尊琉璃观音，更为合适的‘机会’呢？”
夜玄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蹙眉：“此法虽妙，但风险极大。慈宁宫乃太后寝宫，若有丝毫差池……”
“正因是慈宁宫，对方才会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才会不惜暴露更多力量。”苏云昭语气坚定，“我们只需将消息‘不经意’地透漏出去，然后张网以待。法会内外，皆由王爷信得过的人层层把控，明松暗紧。他们要动，无非是在法会前潜入做手脚，或是在法会当场制造混乱。我们只需盯紧每一个环节，尤其是……接触过琉璃观音和负责法会筹备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此法会本身，亦可成为试探宫中其他人的一面镜子。谁对此事过于‘热心’，谁又试图打探或阻挠，都值得留意。”
夜玄宸沉吟良久。苏云昭的计划大胆而缜密，确实是以最小代价引出深藏暗处之敌的上策。只是，将太后与琉璃观音置于险地，终究令他有些迟疑。
“父皇那边……”
“陛下圣明，当知唯有如此，方能揪出潜藏在宫中的毒瘤，永绝后患。”苏云昭道，“况且，我们并非真的让太后娘娘涉险，只是布下一个逼真的局。”
最终，夜玄宸被说服了。他亲自入宫，密奏皇帝。皇帝在震怒与权衡之后，出于对自身安危和朝局稳定的长远考虑，同意了此计，并授予夜玄宸全权，要求务必一击即中，肃清宫闱。
计划就此定下。一场围绕着慈宁宫祈福法会的无形博弈，悄然展开。
消息被“谨慎”而又“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很快，宫中某些角落便泛起了微澜。有人对法会的细节格外好奇，有人试图打探琉璃观音移送和供奉的具体时辰与路线，更有甚者，开始对负责慈宁宫洒扫、膳食乃至佛堂布置的低等宫人旁敲侧击。
这一切，都在夜玄宸布下的天罗地网监控之下。
苏云昭也没有闲着。她通过青黛和文砚的渠道，密切关注着宫外的动静，尤其是那些与“彼岸”有牵连的商铺和人员，看看他们是否会因此事而有异动。同时，她也加紧了对柳依依的“保护”与“引导”，希望能从她口中再榨出些有用的信息。
这日，青黛带回一个消息：“娘娘，我们监视的那个与‘彼岸’有资金往来的‘墨韵斋’书铺，近日突然进了一批特殊的金粉和颜料，据说是某位贵人定制抄经所用。但据我们的人观察，那批金粉的成色和用量，似乎远超寻常抄经所需……”
金粉？苏云昭心中一动。琉璃观音……金粉……难道对方是想在观音像上做文章？比如，用某种特殊的、带有毒性或易燃性质的金粉，在法会时制造意外？
她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夜玄宸。
法会前夜，慈宁宫小佛堂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戒备森严到了极点。每一个角落，都有暗卫潜伏。所有即将在法会中使用的器物，包括那尊已被秘密检查过数遍、确认无误的琉璃观音，都被严密看守。
子时刚过，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利用对宫中路径的熟悉，避开了几队巡夜侍卫，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慈宁宫范围，目标直指小佛堂！
来了！
潜伏的暗卫精神高度集中，却按兵不动，只是死死盯着那道黑影的动作。
那黑影身手极为矫健，对佛堂周围的换岗规律似乎了如指掌。他并未直接进入佛堂，而是绕到佛堂后的一处堆放杂物的耳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瓶，迅速将其塞入一堆准备明日用来擦拭佛器的干净软布之中！
他想在擦拭环节做手脚！
就在他完成动作，欲要抽身而退的刹那，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四面八方扑出！刀光剑影，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那刺客反应极快，见行踪暴露，毫不犹豫地咬向衣领！
“卸了他的下巴！”暗卫首领冷喝一声！
一名暗卫出手如电，精准地捏住其两颊，力道巧妙，瞬间使其下颌脱臼，毒药未能入口！
刺客被生擒！现场从他身上搜出了不止一种毒物，还有一小包那种特殊的金粉，经查验，果然含有遇热会缓慢释放迷烟的成分！
几乎在同一时间，宫外也传来消息，夜玄宸的人突袭了“墨韵斋”，抓获了正准备转移的掌柜和几名伙计，搜出了更多与“彼岸”往来的证据以及配置特殊药粉的工具。
然而，就在这边看似大获全胜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被严密看守在竹意斋的柳依依，中毒了！
消息是青黛白着脸跑来禀报的：“娘娘！柳美人……她晚膳后突然呕吐不止，昏迷不醒，太医说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混合剧毒，毒性猛烈，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苏云昭心中一沉！柳依依被看得如同铁桶一般，如何能中毒？是看守中出了内奸？还是对方用了什么他们未曾察觉的手段？
她立刻赶往竹意斋。柳依依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已然弥留。见到苏云昭，她涣散的眼神中竟回光返照般亮起一丝诡异的光，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苏云昭立刻俯身下去。
柳依依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灯……下……黑……皇……皇子……”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灯下黑？皇子？
苏云昭站在原地，看着柳依依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寒意骤生。柳依依临死前的话是什么意思？“灯下黑”是指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还是指……慈宁宫那场法会本身？“皇子”……是指九皇子？还是泛指所有皇子？
她猛地想起冷月曾说过的“真正想置九皇子于死地者，地位尊崇”，以及“彼岸”那“神佛让路”的狂言。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难道，对方今夜在慈宁宫的行动，包括刺杀和下毒，都只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太后，也不是琉璃观音，而是……利用慈宁宫法会吸引所有注意力，同时在另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实施真正的阴谋？比如，针对某位皇子？
而柳依依临死前的话，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混淆视听？
“王爷呢？”她急声问向赶来的墨渊。
“王爷正在审讯那名刺客，尚未结束。”
“立刻去禀报王爷，”苏云昭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告诉他，慈宁宫恐是疑兵，真正的目标，可能在别处！尤其是……各位皇子的居所！”
她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跳如鼓。
这一局，他们真的看透了吗？还是说，他们自以为是的“请君入瓮”，实则仍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黄雀之后，是否还有持弓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