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坑洞边弥漫的泥土腥气与能量灼烧后的淡淡臭氧味,并未带来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像一声倒计时的钟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而恐惧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伺机吞噬一切。
防御工事已竭尽所能,能量陷阱也初具雏形。清河镇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
夜幕彻底笼罩下来,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更加深沉、更加死寂。杨永康下令熄灭了镇子里所有的灯火,包括那盏一直亮在祠堂前的长明灯。整个小镇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覆盖,融入了雨林边缘的阴影之中,只有偶尔云层缝隙中漏下的惨淡月光,勾勒出房屋和障碍物扭曲的轮廓。
镇民们按照事先的安排,隐藏在自家加固过的房屋里,或者预先挖好的掩体后。男人们紧握着武器,猎枪、砍刀、甚至锄头,手心因为紧张而布满汗水,呼吸刻意压得低缓,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妇女和儿童则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瑟瑟发抖,连哭泣都死死压抑在喉咙里。
废弃储藏室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也是“能量陷阱”的控制核心。季西风、沈居安、宋晚(婴儿由阿永暂时看护在隔壁相对安全的民房)以及被严密看守的张文瑾都在这里。阿永虽然虚弱,但坚持守在隔壁,架好了猎枪,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季西风闭目靠在墙边,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笼罩着整个小镇,尤其是西面的方向。他能“听”到镇民们狂乱的心跳,能“感觉”到那些布置好的能量陷阱如同暗藏的毒牙,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
沈居安面前摊开着几张简陋的防御工事图和能量陷阱布置图,他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弱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嘴里无声地默念着什么,像是在复习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宋晚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那是沈居安制作“特殊弹药”的边角料。她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她看了一眼旁边蜷缩着、似乎睡着的张文瑾,又看向闭目凝神的季西风,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被眼前共同的危机暂时压下,只剩下一个最朴素的愿望——活下去,带着孩子活下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季西风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如针尖!
“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储藏室内炸响!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种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并非自然风声的嗡鸣,由远及近,如同某种大型飞行器或者高速载具的引擎声,打破了夜的死寂,从西面的天空迅速逼近!
紧接着,数道刺目的白光如同巨兽的瞳孔,撕裂黑暗,从天空投射下来,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清河镇的上空缓缓扫过!
光柱扫过伪装过的道路,扫过寂静的房屋,扫过那些精心布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障碍物!
“他们……从天上来的?!”沈居安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失。地面的陷阱,对空中的敌人效果大打折扣!
嗡鸣声在头顶盘旋,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重重压在每个镇民的心头。一些隐藏的镇民在强光照射下,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低呼。
“不要动!都藏好!”老陈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试图稳定人心,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就在这时,盘旋的飞行器(或者别的什么)上,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般在夜空中回荡:
“清河镇幸存者,以及……‘母体’关联者。你们已被锁定。”
对方不仅知道清河镇,更直接点明了“母体”!
“放弃无谓抵抗,交出‘母体’及所有不稳定能量载体。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重复,放弃抵抗,交出目标。否则,予以彻底清除。”
最后四个字,“彻底清除”,带着一种宣判死刑般的冷酷,重重砸落。
镇子里一片死寂,连压抑的哭泣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头顶令人心悸的嗡鸣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交出?怎么可能!交出婴儿,等于交出了他们所有的希望和底线,结局依然是死路一条!
抵抗?面对这种从天而降、科技碾压的敌人,他们真的有胜算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许多人。
储藏室内,季西风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他看了一眼宋晚,看到她眼中同样的决绝,又看了一眼似乎被惊醒、正用一种复杂眼神望着他的张文瑾。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外面的警告,而是对沈居安沉声道:
“启动一号、三号、七号能量陷阱,目标——天空光源!”
他选择,战斗!
沈居安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有些颤抖,但动作却异常迅速地按照预先设定的方式,激活了对应位置的几个最大当量的不稳定能量装置!
下一刻——
“轰!!!”“嗤——轰!!!”
数团剧烈扭曲、闪烁着狂暴幽蓝和暗紫色光芒的能量光球,如同逆飞的流星,从镇子几个隐蔽的角落猛然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嘶鸣,狠狠撞向空中那几道刺目的光柱!
能量光球与光柱碰撞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能量湮灭和干扰!刺目的白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扭曲,甚至短暂地黯淡了一瞬!飞行器的嗡鸣声也出现了一丝杂音和紊乱!
有效!至少干扰了对方的探测和锁定!
“打!”
几乎在能量陷阱爆发的同时,季西风发出一声低吼,身影第一个如同猎豹般蹿出了储藏室!
他的行动,就是命令!
隐藏在掩体后的老陈和几名最勇敢的镇民猎手,同时朝着空中那因能量干扰而短暂显露出模糊轮廓的飞行器轮廓,扣动了扳机!虽然猎枪的射程和威力可能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但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不屈的抗争!
战斗,在这一刻,悍然打响!
夜幕低垂,杀机四伏。脆弱的刺猬,向着盘旋于空的猎鹰,亮出了它所有的、或许微不足道的尖刺。生存之战,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