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宫帅帐的烛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忽明忽暗。易枫刚从信使手中接过金国的回信，展开信纸的瞬间，帐内的气氛便骤然凝固——金太宗那蛮横的字迹、苛刻的条件，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在每个人心上。
“称臣纳贡？割让三州？还要每年缴五万两白银、十万匹绢帛？”张奈何最先忍不住，一把夺过信纸，越看越怒，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案上的墨砚都震得跳了跳，“这完颜吴乞买简直是痴心妄想！咱们易军浴血奋战，就是为了护着中原百姓不受金人欺凌，如今他倒好，不仅要咱们低头，还要吸百姓的血去养他的金国！”
林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更过分的是，他还说只送老弱病残的宋俘！那些同胞在金国受苦多年，盼的就是回家，他竟拿人命当筹码，简直丧心病狂！”
朱琏抱着怀中刚满周岁的孩子，孩子似是感受到帐内的怒气，不安地动了动。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底满是担忧，看向易枫时，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夫君，这可如何是好？若不答应，宗弼在咱们手上，可完颜吴乞买说要另择良将……万一他真的不管宗弼，那三千同胞岂不是再也没机会回家了？难道真要答应这些屈辱的条件吗？”
赵福金站在一旁，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昔日帝姬的骄傲在此刻被焦虑取代。她想起在金国浣衣院的日子，想起那些还在受苦的姐妹，眼眶泛红，声音带着恳求：“易郎，你……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们不能答应，可也不能放弃那些同胞……”
赵羽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鞘因他的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沉声道：“首领，不如咱们直接杀了完颜宗弼，再提兵北上！我就不信，凭着咱们易军的实力，还打不过金国那些乌合之众！”
洛天也跟着附和：“对！杀了宗弼，让完颜吴乞买知道咱们的厉害！他敢提这么过分的条件，就得付出代价！”
唯有朱伯材站在角落，手捋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锁，目光在易枫与众人之间来回转动，似在思索对策。帐内的争论声越来越大，每个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唯有易枫始终站在案前，指尖轻轻拂过信纸上“另择良将”四个字，脸上竟没有半分怒意，反而透着几分了然的平静。
“都别急。”易枫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帐内的喧嚣。他抬眼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个人焦虑的脸庞，缓缓道，“完颜吴乞买这封信，看着蛮横，实则全是虚张声势。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完颜宗弼绝不能丢。”
众人皆是一愣，张奈何率先反应过来，疑惑道：“首领的意思是……完颜吴乞买在骗我们？”
“没错。”易枫拿起信纸，指着“另择良将，取代宗弼”那一句，语气笃定，“完颜宗弼是金国的开国功臣，跟着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手里握着金国半数精锐，在军中威望极高。若完颜吴乞买真的不管他的死活，甚至真的‘另择良将’，你觉得金国的将士会怎么想？”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会想，连宗弼这样的功臣都能被抛弃，那将来自己若是战败被俘，陛下岂会管他们的死活？到时候军中人心涣散，将士们无心作战，金国的根基都会动摇。完颜吴乞买虽贪婪，却不傻，他绝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朱伯材眼中一亮，抚掌道：“易枫所言极是！金人本就靠武力立国，军中最重功勋与情义。宗弼若死，金国将士必生异心，完颜吴乞买就算再贪，也不敢冒这个险！”
帐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赵羽松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林萧也长长舒了口气。朱琏抱着孩子，眼底的担忧散去不少，赵福金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看着易枫的眼神满是信赖。“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张奈何问道，语气中已没了之前的急躁。
易枫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看向洛天，沉声道：“洛天，你现在去地牢，把完颜宗弼的一根手指砍下来，用干净的布包好，送到帅帐来。记住，下手利落点，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昏过去——我要让他清醒地知道，咱们的耐心有限。”
洛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躬身领命：“属下遵令！保证办妥！”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帅帐，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众人看着易枫的举动，虽觉得有些狠辣，却也明白这是震慑完颜吴乞买的最好办法。易枫走到案前，重新铺好一张宣纸，拿起狼毫笔，蘸满墨汁，手腕转动间，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完颜吴乞买亲览：汝之回信，我已阅毕。汝提三桩条件，欲逼我易军称臣割地、纳贡赔款，又言只送老弱病残之宋俘——此等贪婪无度、视人命如草芥之举，实乃可笑又可悲。
汝以为拿捏住朕的软肋，便能肆意要挟？我今日便明告诉你：话语权，从来不在你手中，而在我易军手里。那三千中原宗室与百姓，我虽念及同胞之情，想救他们脱离苦海，却也并非非救不可——他们在金国受苦多年，多等几日，或是少回几人，于我易军而言，无关痛痒。
但完颜宗弼不同。他是你金国的开国功臣，是你倚重的大将，他的性命、他的安危，对你金国而言，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方才，我已命人砍下他一根手指，此刻就在帐中。汝若不信，可看随信附上的布包——那上面的血，还未干。
汝若想让完颜宗弼活着回到金国，便按朕的条件来：其一，三日内，将所有被掳的中原宗室、妃嫔、官宦、百姓，另外，我又改变主意了。原先说的三千人，不够——我要再增加五千，凑够八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不容置疑，“少一个，或是多一个老弱病残，都不算数。”尽数送至沧州渡口，且必须是健康无损之人，若我易枫发现有一人受伤、一人老弱病残，便再砍宗弼一根手指；三日内，我必等汝的回复。若三日内不见动静，或是汝再敢提半个“不”字，我便每日砍下宗弼一根手指——待他十指尽失，便是他的死期。到那时，汝失去的，可就不只是一名大将了。
易军主帅 易枫 亲笔
建炎四年秋
写完信，易枫将笔掷在案上，拿起信纸吹干墨痕，又从洛天刚送来的布包中取出那根沾血的手指，一同放入锦盒。他看向亲卫统领，语气冷厉：“再派最快的骑手，将这封信和布包送到上京，亲手交给完颜吴乞买。告诉他，这是朕的最后通牒，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亲卫统领双手接过锦盒，感受到盒中传来的血腥气，却不敢有半分犹豫，躬身道：“属下遵令！定在两日内将信送达！”说罢，他转身走出帅帐，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帐内，众人看着易枫沉稳的侧脸，心中满是敬佩。张奈何感叹道：“首领这一招，既戳中了完颜吴乞买的软肋，又掌握了主动权，这下完颜吴乞买，怕是再也不敢嚣张了！”
易枫走到帐边，掀开帘幕望向远方。太行山脉的夜色深沉，却挡不住他眼中的坚定：“完颜吴乞买贪婪又多疑，唯有比他更狠、更绝，才能让他低头。我要让他知道，中原不是他可以随意掠夺的地方，我易军，更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朱琏抱着孩子走到易枫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夫君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那些同胞，一定会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回家。”
上京会宁府的金廷大殿内，完颜吴乞买捏着那封沾着血迹的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中送断指的亲卫还跪在地上，布包敞开着，那根苍白的断指像根刺，扎得他眼底发疼。殿下文武百官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谁也没料到，易枫竟如此狠绝，说砍手指就砍手指，半点不按常理出牌。
“这个易枫……”完颜吴乞买咬牙切齿，却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看着信上“每日砍一根手指”的字眼，又想起完颜宗弼在军中的威望，后背竟渗出一层冷汗。若真让易枫把宗弼的手指砍完，再杀了他，金国将士必生哗变，到时候别说拿捏易枫，自己的皇位都可能不稳。
“陛下，易枫如此强硬，宗弼将军危在旦夕，咱们……咱们不能再硬扛了！”完颜希尹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八千人虽多，可比起宗弼将军的性命，比起金国的军心，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其余大臣纷纷附和，之前主张“硬刚”的将领也低下头——谁也不想为了争一口气，丢了开国功臣，还动摇国本。完颜吴乞买闭了闭眼，终是咬着牙道：“传朕旨意！立刻去王府、五国城、各金营，清点所有被掳的宋人，凑够八千人，必须是健康无损的！三日内，全部送到沧州渡口！”
旨意一下，金国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而此刻的上京城内，那些被掳来的中原女子，还不知道命运即将改写。
显德帝姬赵巧云正被关在完颜宗翰的王府偏院，自靖康之变后，她被迫成了完颜宗翰的小妾，每日穿着金人服饰，学着说女真语，稍有不从便是打骂。这日，她正坐在窗前缝补衣裳，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金兵推门而入，语气冰冷：“收拾东西！三日后送你去沧州，回大宋！”
赵巧云手里的针线猛地掉在地上，她抬头看着金兵，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回大宋？”
“少废话！赶紧收拾！”金兵不耐烦地催促，转身又去通知下一个人。赵巧云愣了许久，眼泪忽然汹涌而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困在这王府里，做金人的玩物，没想到竟还有回家的一天。
隔壁院的仪福帝姬赵圆珠、保福帝姬赵仙郎听到消息时，也如遭雷击。赵仙郎抱着怀里的旧帕子——那是她离开汴京时，母亲塞给她的——哭得浑身发抖：“终于……终于能回家了……”赵圆珠则拉着她的手，一遍遍确认：“是真的吗？不是骗我们的？”直到看到金兵开始登记名册，两人才敢相信，这地狱般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
五国城的囚院里，贤福帝姬赵金儿、纯福帝姬赵金铃正陪着宋徽宗说话。宋徽宗早已没了当年的帝王威仪，头发花白，衣衫破旧，听到“回大宋”的消息时，手中的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颤巍巍地抓住传信金兵的衣袖：“你们说的是真的？朕的女儿们，都能回去？”金兵甩开他的手，冷声道：“陛下有旨，凑够八千人送回沧州，你女儿在列，你不在！”
即便如此，赵金儿和赵金铃还是喜极而泣。赵金儿抱着宋徽宗的胳膊，眼泪落在他的旧衣上：“爹，您放心，我们回去后，一定想办法救您！”宋徽宗抹着眼泪，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但女儿们能脱离苦海，已是万幸。
朱慎妃是宋徽宗的妃嫔，自被掳来后，便被分给了金国的一个将领。这日，她正被将领逼着斟酒，忽然听到“要送你回大宋”的消息，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酒水溅了将领一身。将领大怒，抬手就要打她，却被赶来的金兵拦住：“陛下有旨，她在八千人之列，不得伤她！”朱慎妃看着金兵将将领拉开，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终于不用再受这屈辱了。
张叔夜之妻吕氏、何栗之妻也在被送回的名单里。她们的丈夫早已殉国，两人在金营里做了两年多的苦役，每日洗衣做饭，受尽欺凌。听到“回家”的消息时，吕氏抱着何栗之妻，哭得撕心裂肺：“咱们终于能回去见夫君的坟了……终于能回家了……”
而那些没被选入八千人名单的妃嫔，只能站在一旁，满眼羡慕地看着即将启程的人。宋徽宗的杨贤妃、朱贵妃、冯贤妃、韩修容、郭婉容、刘婉仪、阎婉容、朱昭仪，还有宋钦宗的朱慎德妃、韦修容、王婉容，她们挤在囚院的角落，看着赵巧云等人收拾行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她们能回去，我们不能……”杨贤妃声音哽咽，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已没了当年的娇美，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与屈辱。朱贵妃看着远处的天空，喃喃道：“易将军能救她们，已是不易……或许，我们还要再等等……”
可谁也不知道，这“等等”，还要等多久。
三日后，八千人集齐在会宁府的城门外。赵巧云、赵圆珠、赵仙郎、赵金儿、赵金铃、朱慎妃、吕氏、何栗之妻……她们穿着自己仅存的中原衣衫，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队伍里，看着身后的金国城池，眼中满是复杂——这里是她们的噩梦，如今终于要离开了。
金兵押着队伍，朝着沧州渡口的方向走去。队伍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那是喜悦的泪，是解脱的泪。她们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们知道，只要离开金国，只要朝着中原的方向走，就有希望。
而此刻的沧州渡口，易军的战船早已停靠在岸边。赵羽率领着骑兵在渡口警戒，张奈何则拿着名册，准备清点人数。易枫站在船头，望着远方——他知道，这八千人的回归，只是开始。他要做的，是彻底将金兵赶出中原，让所有被掳的同胞，都能回到自己的家园。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却吹不散易枫眼中的坚定。他握着腰间的佩剑，心中默念：等着吧，那些还在金国受苦的同胞，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