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后，温逸棠仍不放心，又叮嘱了姬明澈一遍明日别忘了时辰，见他乖乖点头应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司昭霆抬手揉了揉小人儿的发顶，语气里满是不舍。
“澈澈，今晚跟我回公主府住好不好？明日一早便能一道去寺庙，省得来回跑了。”
姬明澈却摇了摇头，小奶音透着认真。
“明日要去寺庙，今晚得跟父皇一起睡。”
“好吧。”
司昭霆没法子，只能在心里盘算着，明日定要想法子让澈澈跟自己回府。
一旁的沈戾将他脸上那点失落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转身先上了马车。
行至半路，他果然又掀帘钻进了车厢，来财见了，熟练地挪步出去，与车夫江宁凑到一处。
这般情形，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沈戾熟稔地从怀中摸出几个油纸包，一一摆在小桌案上，随即俯身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姬明澈眼尖，一瞧见吃食就伸着小胖手去够。
沈戾低笑一声，先帮他拆开油纸，又从怀中摸出干净手帕，仔细将他肉乎乎的小手擦了个遍，才柔声道。
“这是铺子今日新做的金糕，小皇子尝尝看？”
姬明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软嫩细腻的口感混着淡淡的酸甜在舌尖化开，当即眼睛一亮。
“好吃！”
“还有玫瑰春饼和松子鹅油卷，都不算太甜，吃着也不噎人。”
“嗯。”
小家伙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揣了坚果的小松鼠，含糊地应着。
沈戾望着怀中人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模样，心念忽然一转，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小皇子，臣给你带的这些，喜欢吗？”
姬明澈边嚼边点头，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
“既然喜欢…”
沈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是不是该给臣个奖励？”
那日京郊马场，他可是亲眼瞧见，小皇子当着众人的面给了皇上一个大大的奖励。
这种奖励，他也想要。
姬明澈动作一顿，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
“奖励？”
“嗯。”
沈戾的目光落在他粉嫩的小脸上，声音放得更柔。
“只要小皇子给的，什么都好。”
“那就给你一个油卷吧。”
姬明澈扭头就把手里的油卷递给沈戾。
后者整个人瞬间僵住，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叹息。
还真是可惜。
他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家伙的小嘴上。
方才还油光锃亮的小嘴，不知为何，这会瞧着竟是干净了不少。
片刻后，他低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脸蛋。
罢了！
–
温府。
“澈儿明日能同你一道去吗？”
温逸棠刚回府，便被母亲与外祖母拉住追问，他笑着点头。
“祖母，娘，小澈已经应下了。”
“不过明日小郡王和小侯爷也会一同去。”
“无妨，只要澈儿能去就好。”
温老夫人一听小外孙肯去，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紧跟着便道。
“明日我也跟着你们一道去广济寺。”
“母亲，您这两日身子才好些，实在不宜出门。”
温夫人连忙劝道。
“我没事，早好利索了！”
温老夫人拍着扶手，语气执拗。
“我得去看看小外孙，自打你妹妹去后，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孩子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温夫人拗不过她，只得退一步。
“那行吧母亲，只是父亲那边得您去说一声，他若点头，您便跟着去。”
话音刚落，温夫人忽然拍了下额头。
“哎呀，我得赶紧去备些点心，明日路上带着，广济寺的斋饭素净，你们这些孩子怕是吃不惯。”
“对了，棠儿，你知道澈儿爱吃些什么吗？”
温逸棠想了想，便道。
“小澈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什么都吃？”
温夫人微怔，随即笑着夸赞。
“这么小就不挑食，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行了，我先不跟你们说了，得赶紧去厨房盯着，让他们做些精致可口的吃食。”
说罢转身就往厨房去，脚步都比平日里快了些。
温逸棠望着母亲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而心思一动：不如明日试着邀小表弟回温府住一晚？以他的性子，若是自己极力相邀，多半会应下。
至于皇上那边……想来也不会反对的。
温逸棠打定了主意，便朝祖母开口。
“祖母，孙儿先陪您回房。”
“哎好孙儿，你再多给祖母讲讲小外孙的事情…”
–
刚陪儿子用完晚膳，姬煜川牵着儿子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两圈消消食，这才回了寝宫。
“澈儿今日在学堂考得如何？”
他状似随意地问。
“考得不错！”
姬明澈扬起下巴，自信满满。
“那些题我全都会。”
“哦？澈儿真是厉害。”
姬煜川眼底漾着笑意，又追问。
“那字呢？今日写的字如何？”
姬明澈认真道。
“今日是我写过最好的字了，应是能过关的。”
“如此听来，确实稳妥了。”
姬煜川揉了揉他的发顶。
“对了父皇。”
小家伙忽然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明日我要陪温家大表哥去广济寺祈福，到时候我给父皇求个平安福。”
姬煜川心头猛地一暖，指尖捏了捏儿子小巧的鼻尖，笑着逗他。
“为何单单给父皇求？”
“因为父皇需要平安福保护呀。”
“那澈儿自己呢？”
“我不需要。”
小家伙摇着脑袋，语气格外笃定。
“我要父皇平平安安的。”
父皇的武艺他虽未见过，可他听小表哥说父皇也很厉害，可即便如此，他也想给父皇求个平安福。
姬煜川听得心头发热，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紧紧抱着，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又亲，声音里满是笑意。
“真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澈儿是不是最喜欢父皇了？”
姬明澈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小奶音脆生生的。
“嗯！最喜欢父皇了！”
父皇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对他最好的人，陪他睡觉，教他写字，亲自给他穿衣喂饭……还有很多，这两世，父皇都是他最最重要的人。
“乖！”
姬煜川低笑一声，下巴抵着儿子的发顶。
“父皇也最喜欢澈儿。”
他这辈子，好像什么都拥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可唯独澈儿不同。
从前澈儿痴傻时，他却从未有过这般牵肠挂肚的感觉，他好似忘记了这个儿子。
直到那日再见时，小人儿如粉雕玉琢的仙童，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如仙童般的孩子是他的，与其他儿女都不同，他应该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