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州长府内，红绸从廊柱垂到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花蜜的甜腻气息，却驱不散司昭霆周身的冷意。
两名侍从小心翼翼地为他系上喜袍的玉带，金线绣成的图腾在晨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他却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
那里本该是通往莲花洲的方向，此刻却被红绸遮得严严实实。
自他点头答应婚事，阿莎莉便连一日缓冲都不肯给，缠着阿卡达连夜筹备婚礼，美其名曰“趁热打铁”。
实则是怕他反悔。
而姬明泽，自始至终被关在地牢里，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只要他敢有半分异动，地牢里的人便会性命难保。
“司大人，吉时快到了。”
侍从低声提醒，将一顶缀着宝石的发冠递到他面前。
司昭霆没接，只抬手扯了扯领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最终，他还是任由侍从将乌黑长发编织成小辫，垂在腰间，又在眼尾涂上黑色眼影。
这是普罗城的婚俗，却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
府外早已挤满了围观的子民，马蹄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响起时，人群瞬间沸腾。
司昭霆骑在白马上，一身红袍衬得他肤色更白，裸露的双臂上戴着蓝宝石臂环，随着动作折射出冷光。
他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眉宇间的冰霜，却让周围的喜庆氛围淡了几分。
在他身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跟随，车窗垂着红色纱帘，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阿莎莉。
她穿着与司昭霆同款的红袍，头上盖着绣满金线的头纱，指尖紧紧攥着裙摆，眼底满是期待与紧张。
“听说了吗？州长女儿要嫁的是个异乡人！”
“异乡人？怕不是个没有神力的废人吧？真是委屈了阿莎莉小姐！”
“小声点！圣王朝律法说了，只要不犯事，就得欢迎异乡人…”
议论声顺着风飘进司昭霆耳中，他却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随着队伍前行。
目光扫过街边的商铺、往来的行人，每一处都陌生又刺眼。
他本该在去莲花洲的路上，去找他的澈澈，而不是在这里，穿着喜袍，应付一场被胁迫的婚礼。
队伍缓缓穿过普罗城的主街，红绸漫天，鼓乐喧天，可司昭霆的心，却像沉在冰水里，没有半分暖意。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匕首，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这场婚礼，绝不会是他的终点，等找到机会，他一定要救出六哥，去莲花洲找澈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蓝色布巾裹住了姬明澈的发顶，只露出半个额头与那双带着好奇的眼睛。
净渊头上也系着同款布巾，恰好遮住显眼的光头，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倒像极了寻常的异乡旅人。
市集的喧闹扑面而来，挑着担子的商贩沿街叫卖，糖糕的甜香、香料的浓郁与牲畜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耳边还夹杂着孩童的嬉闹与妇人的讨价还价。
三三两两的百姓聚在街角议论，话题离不开“州长女儿嫁人了”，可姬明澈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脚步没半分停顿。
这些与他无关，远不如街边摊位上的新奇小玩意儿吸引他。
净渊将他的注意力看在眼里，眼底泛起柔光，伸手轻轻牵住他的手腕，避开拥挤的人流。
“澈儿，前面有间衣铺，我再给你买几身衣袍，换着穿。”
姬明澈没反驳，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只是目光仍在街边的小泥人、彩绳上打转，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到了衣铺，布帘掀开的瞬间，各色衣袍映入眼帘，虽样式简单，却胜在鲜亮颜色。
店主连忙上前招呼，净渊拿起一件杏色长袍，在姬明澈身上比划。
“这件颜色衬你。”
姬明澈随意点头，目光却飘到了铺角落挂着的一串彩色珠串上。
净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对店主说。
“那串珠串也一并包起来。”
日头渐渐爬至中天，阳光变得灼热起来，晒得石板路都泛着热气。
姬明澈扯了扯头上的蓝布巾，显然有些不耐这暑气。
“澈儿，可有别的要买的？”
净渊话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夹杂着马蹄声与人群的骚动。
“都快让让！州长小姐的迎亲队伍来了——”
话音未落，街上的行人便纷纷往两侧退让，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腾出一条通道。
姬明澈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地扭头望去，净渊则下意识将他往身边拉了拉，挡在他身前，避免被混乱的人群撞到。
鼓乐声越来越近，先是看到开路的护卫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神情肃穆。
紧接着，一匹白马缓缓走来，马背上的人面容英俊，穿着大红喜袍，金线图腾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姬明澈也能感受到那人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就是州长小姐嫁的异乡人？长得倒真俊，就是看着不太高兴。”
“听说这人原先还是州长小姐身边的个护卫呢，能娶到州长小姐，真是走了大运！”
“是个英俊的异乡人…”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姬明澈却没太在意，只是觉得那白马背上的身影有股浅淡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时，迎亲队伍便已走近，那辆华丽的红绸马车，正缓缓从他们面前驶过。
净渊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当看清马背上那道身影时，向来平和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
小郡王？
他还穿着喜袍，骑着白马，成了州长小姐的新郎？
净渊下意识将姬明澈往身后又护了护，眼底满是不解，那人满心满眼只有澈儿，怎会与州长之女成婚？
还有，陛下他们是否也在这里？是否出了事！
思及此，净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司昭霆面无表情的骑在白马上，目光更是空洞地扫过街边人群，像是在应付一场与自己无关的仪式。
身旁的姬明澈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好奇地盯着马背上的司昭霆，眉头微蹙，眼底满是疑惑。
他觉得那道身影莫名有些眼熟，像是在遥远的记忆里见过，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里都只有一片空白。
“那个人…”
姬明澈下意识开口。
“本王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