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响彻的刹那,天地失色。
并非比喻,而是真实的光线湮灭。以天机城中央主岛为核心,一股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急速蔓延,天空中的烈日仿佛被无形巨口啃食,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如同濒死者的瞳孔。整个天机城区域,陷入了诡异的黄昏,不,是比黄昏更深沉、更绝望的永夜前奏。
唯一的光源,来自那悬浮主岛底部、已然彻底化为漆黑、表面流淌着粘稠如石油般魔气的星核。它不再散发星辰的辉光,而是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泵出令人窒息的邪恶与死寂。那股庞大的意志,冰冷、古老、充满对整个世界的恶意,正是源自于此——与星核融合后的天机阁主,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虚湮魔念!
叶尘刚刚冲出湖面,悬浮在半空,还来不及看清周围景象,便被这股恐怖的意志牢牢锁定。他浑身浴血,骨骼不知断了多少,脏腑移位,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方才为了冲破周天星辰镜的封锁,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更硬受了星陨婆婆一击和星光洪流的边缘扫荡,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面对这仿佛末日降临般的场景,面对那如同神魔般的恐怖存在,他眼中却没有任何绝望,只有一片燃烧的平静。混沌道胎在残破的体内艰难运转,汲取着源初之钥散发出的微弱却精纯的生机,寂灭魂戒散发出冰凉气息,死死守护着最后一点灵台清明。
“窃钥者……混沌的余孽……你的存在,本身即是错误……”那宏大的魔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漆黑星核微微搏动,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九幽的黑暗射线,无声无息地射出,目标直指叶尘!这一击,远非守寂或星陨可比,蕴含着纯粹的虚湮本源之力,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破碎,而是直接“消失”,化为绝对的虚无!
无法抵挡!无法闪避!
叶尘甚至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都在这一击面前开始变得模糊、虚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叶公子!”
“前辈!”
两声急促的呼喊从不同方向传来!
一道蔚蓝色的流光自远方的云层中激射而至,赫然是去而复返的璃梦公主!她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跟随着数十名气息强大的鲛人皇族精锐,甚至还有两位散发着仙台境初期波动的鲛人长老!他们显然察觉到了天机城的惊天异变,不惜跨越遥远海域前来支援!
璃梦双手结印,眉心鲛皇血脉符文燃烧,引动身后所有鲛人的力量,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流转着古老图腾的蔚蓝水盾,挡在了叶尘与那黑暗射线之间!
同时,另一侧,数道遁光也从天机城外城方向拼命冲来,为首的竟是黑沙商会的铁山!他身后跟着数名商会供奉,修为最高者也有灵海境圆满。他们显然也是冒着巨大风险前来,试图接应叶尘。
铁山怒吼着抛出一面古朴的青铜盾牌,盾牌迎风便长,散发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这是商会压箱底的防御法宝!
然而,无论是鲛人皇族凝聚的古老水盾,还是黑沙商会的青铜古盾,在那道蕴含虚湮本源的黑暗射线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糊!
嗤——!
水盾瞬间蒸发,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青铜古盾更是如同被投入王水的金属,眨眼间腐蚀、消融殆尽!
黑暗射线几乎毫无阻碍地继续射向叶尘!
璃梦、铁山等人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但他们的出现,他们的舍身拦截,终究为叶尘争取到了那微不足道,却足以扭转乾坤的一瞬!
就在黑暗射线即将触及叶尘身体的刹那,他猛地将手中那枚一直温养着的“星辰核心碎片”,连同源初之钥一起,狠狠按向自己的眉心识海!
“混沌为炉,真水为引,归墟为桥,源初为基……融!”
他竟是要在此刻,强行将这几件与他因果纠缠、位格极高的异宝,以自身混沌道胎为熔炉,进行初步的融合!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举动,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但叶尘没有选择!这是他唯一可能在这绝境中,窥得一线生机的办法!
轰!!!
识海之中,仿佛宇宙大爆炸!混沌道胎疯狂震颤,灰蒙蒙的气流席卷,将冲入的星辰碎片、源初之钥的力量强行包裹!玄元控水旗洒下浩瀚真水,调和着狂暴的能量;归墟星引则形成一个稳定的漩涡核心,疏导着那足以撑爆仙台境的磅礴伟力!
外界,那道黑暗射线终于击中了叶尘!
但没有预想中的湮灭!
叶尘的身体,在射线及体的瞬间,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光芒!那光芒并非单一色彩,而是混沌的灰、真水的蓝、归墟的灰白、星辰的银、源初的深邃……种种色彩交织、旋转、融合,最终化为一种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色彩、却又超脱其上的“无色之光”!
黑暗射线射入这“无色之光”中,竟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点波澜!那极致的湮灭之力,仿佛被这无色之光包容、分解、转化,成为了其壮大自身的一份养料!
“嗯?”漆黑星核中,传出一声带着惊疑的轻响。那漠然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光芒缓缓收敛,重新露出叶尘的身影。他依旧悬浮在那里,身上的伤势似乎并未痊愈,甚至气息依旧微弱。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倒映着星生星灭,宇寂宙开。他的丹田处,那原本只是基座的仙台,此刻蒙上了一层混沌色的光泽,基座之上,隐隐有模糊的符文开始凝聚、闪烁。
他成功了吗?似乎没有完全成功,几大异宝并未真正融合为一。但就在刚才那生死关头,他强行引动它们的力量共鸣,形成了一种短暂的、奇妙的平衡状态,让他得以在虚湮本源一击下幸存,并对自身大道,有了更深一层的明悟。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漆黑的星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响彻在昏暗的天地间:
“错误?不。我,即是变数。”
他抬起手,指向那漆黑的星核,也指向星核之后,那仿佛连接着无尽深渊的归墟方向。
“此界,非汝等食粮。今日,便以此身,断汝痴念!”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主动朝着那散发着滔天魔威的漆黑星核,一步步,踏空而去!
璃梦、铁山等人看着叶尘那虽然踉跄却无比决绝的背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已非他们所能插手。那是关乎大道,关乎此界存亡的……终极对决!
天机城外,无数被惊动的修士遥望着这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渺小却闪耀着无色之光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向吞噬光明的黑暗核心。
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在这被魔临的星陨之城,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