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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的日神庙只剩半截断墙,残垣上的太阳神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庙中央的石台上,嵌着块脸盆大的黑曜石,石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天光,反而像在吞噬光线,连毛小方斩妖神剑的金光靠近时,都黯淡了几分。

“这石头不对劲。”小海捏着那片七彩鱼鳞凑近,鱼鳞突然“嗡”地颤动,边缘泛起红光,“它在吸光……还有股血腥味。”

毛小方将裹着黑珠的符纸放在黑曜石旁,符纸瞬间被石面吸附,纸上传出“滋滋”的灼烧声,隐约能听见珠子里的魂灵在尖叫。“是‘噬阳石’。”他沉声道,斩妖神剑往石台上一杵,剑刃与石面碰撞的刹那,黑曜石突然裂开无数细纹,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有人用这石头做‘血祭台’,刚才那怪人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主使在借石面养‘血日咒’。”

话音未落,黑曜石的细纹里突然钻出无数根血丝,像有生命的蚯蚓,顺着石台往断墙蔓延。断墙上的太阳神纹被血丝覆盖,竟慢慢扭曲成张巨大的鬼脸,鬼脸张开嘴,喷出股带着硫磺味的热浪,庙外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一轮暗红色的“太阳”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光线落在地上,草木立刻枯黄,连石头都泛起焦黑。

“血日出来了!”小海的法剑被热浪逼得后退半寸,剑身上的刻痕里渗出细汗,“这光……在吸阳气!”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剑穗上的朱砂符纸全部燃成灰烬,化作金粉融入剑身:“血日咒以活人阳气为引,石下一定埋着祭品!小海,劈开石台!”

小海立刻挥剑刺向黑曜石,剑光与石面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血丝上,竟燃起青色的火焰。血丝发出凄厉的嘶鸣,像被烧疼的蛇,疯狂往石缝里缩。但更多的血丝从地底钻出,缠住小海的脚踝,往他皮肉里钻,他顿时觉得腿骨像被烙铁烫过,疼得差点跪倒。

“用鱼鳞!”毛小方突然喊道。

小海急忙掏出七彩鱼鳞,鱼鳞刚碰到血丝,就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钻进皮肉的血丝瞬间化作青烟,脚踝上只留下几道浅红色的印记。“这鱼鳞……”他又惊又喜,“是黑水河的鱼虾在谢我们?”

“是它们的灵魄附在上面,能克阴邪。”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已刺入石台半尺,石面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东西在里面捶打,“快!祭品快被咒力炼化了!”

小海将鱼鳞按在黑曜石上,光芒顺着石缝往里钻,石下的撞击声越来越响。突然,“轰”的一声,石台炸裂,碎石飞溅中,露出底下的景象——不是想象中的尸体,而是个巨大的铜瓮,瓮口用锁链封着,锁链上刻满了符咒,瓮里飘出无数道白色的魂影,都是些村民打扮,他们的魂影被血丝缠着,正往血日的方向飘去。

“是下游村子的人!”小海目眦欲裂,“主使提前抓了他们的魂,藏在瓮里当‘血引子’!”

铜瓮突然剧烈摇晃,锁链“咔嚓”断裂,瓮口喷出股黑色的旋风,旋风里站着个穿道袍的老者,手里握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眼里都燃着血火。“毛小方,你果然来了。”老者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这血日咒炼了三十年,今天正好用你的纯阳道魂当最后一味药引!”

他挥手甩出骷髅头,每个骷髅都化作血球,撞向毛小方。斩妖神剑横扫,金光将血球劈成两半,却见血球里滚出无数只蛆虫,落地就长成半人高的怪物,头是骷髅,身体是蠕动的血肉,手里还攥着带血的锁链。

“是‘血煞傀儡’!”毛小方的剑光如网,将靠近的傀儡全部罩住,“他们生前都是被你害死的道士,你竟用他们的尸骨炼傀儡!”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者冷笑,突然伸手抓住最靠近的一道村民魂影,往血日的方向一抛,魂影瞬间被血光吞噬,天空的血日亮得更刺眼,连斩妖神剑的金光都被压制了几分,“再等三个魂影,咒力就能大成,到时候整个甘田镇都是我的养料!”

小海看着村民魂影在血光中消散,急得双目赤红。他突然想起黑水河的鱼虾,想起那片救了他的鱼鳞,猛地将法剑插入铜瓮旁的泥土里,用灵力催动鱼鳞的光芒:“黑水河的灵魄,帮我们!”

刹那间,光芒顺着泥土蔓延,山脚下的黑水河突然掀起巨浪,无数银白的鱼虾跃出水面,化作道银色的洪流,顺着山坡往日神庙涌来。鱼群穿过血光,非但没有被灼伤,反而越来越亮,像条由星光组成的河,撞向那些血煞傀儡。

“不可能!”老者的脸色终于变了,“凡鱼怎敢抗咒!”

“它们不是凡鱼,是被你害过的生灵,现在要讨还公道!”毛小方抓住机会,斩妖神剑的金光与鱼群的银光交织,凝成道巨大的光柱,直刺老者心口。老者慌忙用骷髅手链抵挡,手链却被光柱劈成碎片,他的道袍瞬间被金光点燃,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身体——原来他早已不是活人,只是具被咒力吊着的腐尸。

“我不甘心!”老者在金光中嘶吼,身体迅速腐烂,最终化作滩黑泥,被鱼群衔着丢进铜瓮。血日失去咒力支撑,在天空中渐渐淡去,露出原本的太阳,阳光落在地上,枯黄的草木竟抽出嫩芽。

铜瓮里的村民魂影重获自由,对着毛小方和鱼群深深鞠躬,化作光点飞向山下的村子。鱼虾们欢快地摆着尾巴,顺着山坡游回黑水河,临走前,无数片七彩鱼鳞落在日神庙的断墙上,像给残垣镶上了层宝石。

小海捡起片落在脚边的鱼鳞,发现上面映着自己的笑脸,旁边还多了个小小的鱼影,正对着他摇尾巴。毛小方拄着斩妖神剑,看着重新亮起的太阳神纹,剑身上的金光渐渐柔和,映得他鬓角的白发都泛着暖意。

山脚下,村民们的欢呼声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响亮,像在庆祝一场迟来的新生。小海把新捡的鱼鳞和之前那片放在一起,揣进兜里,突然觉得这两个小小的“战利品”,比任何金银都要珍贵——毕竟,它们装着一整条河的谢意,和一片被守护的人间烟火。

日神庙的断墙上,七彩鱼鳞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地的星子。毛小方将最后一道镇魂符贴在铜瓮碎片上,符纸燃尽的青烟里,隐约飘出鱼虾的欢鸣,顺着山风往黑水河的方向去了。

“师父,这鱼鳞能收吗?”小海捧着两片叠在一起的鱼鳞,指尖被光映得发亮,“我总觉得它们不只是普通的灵物。”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在石台上轻轻一点,剑刃挑起片新落下的鱼鳞,光线下,鳞面上的纹路竟与日神庙的太阳神纹隐隐重合:“是黑水河的‘灵脉’附在上面了。”他将鱼鳞放回小海手心,“收着吧,或许哪天能救命。”

两人下山时,黑水河的水面泛着金波,岸边围满了村民,有人捧着刚捞的鱼虾往庙里送,说是要“谢河神”。小海看着这热闹景象,突然发现兜里的鱼鳞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三日后,镇西的戏班突然出了怪事。

戏班班主的女儿凌晨梳妆时,铜镜里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穿红衣的戏子,戏子的脸白得像纸,嘴角淌着血,正对着镜外的人笑。更吓人的是,那戏子手里拿着支胭脂,往镜面上涂抹,镜外的姑娘脸上就凭空多出道血痕,擦也擦不掉。

“毛道长,救命啊!”班主跪在道堂门口,手里攥着块染血的戏服碎片,“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前两个姑娘脸上的血痕越来越深,现在连水都喝不进,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了精气!”

毛小方捏着戏服碎片,碎片上绣的牡丹花纹泛着青黑,指尖一碰,竟传来针扎似的疼。“是‘镜煞’。”他将碎片丢在桃木剑上,“有人用殉情戏子的怨气养在铜镜里,借胭脂勾人的魂。”

小海的法剑突然颤动,剑穗扫过桌上的鱼鳞,鳞片瞬间亮起红光,映出幅模糊的画面:戏班后台的梳妆镜堆里,面蒙着红布的铜镜正在发光,红布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胭脂,又像血。

“在戏班的镜窖里。”小海握紧法剑,兜里的鱼鳞烫得更厉害,“那镜子在‘吃’胭脂,越吃越亮。”

阿秀的镜心碎片贴在戏服碎片上,镜面浮出个穿红衣的女子身影,正对着台下的空座唱戏,唱到动情处,突然拔出簪子刺向心口,鲜血溅在台上的铜镜上,铜镜瞬间裂开,里面钻出无数只小手。“她叫莲儿,是二十年前的名角,被班主逼着嫁给富商,在后台用胭脂抹了最后一脸妆,然后……”

“然后撞碎铜镜自尽了。”毛小方接过话头,斩妖神剑出鞘,剑光劈开晨雾,“走,去镜窖。”

戏班的镜窖藏在戏台底下,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胭脂和霉味。窖里堆着几十面旧铜镜,镜面蒙着灰,却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最深处,面半人高的铜镜蒙着红布,红布下的镜面亮得惊人,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红衣女子在转圈,裙摆扫过的地方,散落着无数支空胭脂盒。

“莲儿姑娘,出来吧。”毛小方的斩妖神剑指向红布,“二十年前的怨,该了了。”

红布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镜面里的红衣女子猛地转头,脸还是莲儿的模样,眼睛却变成了两个黑洞,手里的胭脂刷滴着血,刷尖指向跟来的班主女儿:“她穿了我的红衣,就得替我去死!”

血滴落在地上,化作无数支小胭脂刷,扎向姑娘的脚踝。小海的法剑劈出银光,将刷支斩断,断口处喷出的血雾却凝成面小铜镜,镜里映出小海的脸,脸上正慢慢浮现出莲儿的胭脂痕。

“小心!”阿秀的镜心碎片射出金光,击碎小铜镜,“她能借镜影勾魂!”

莲儿的身影在镜面里冷笑,周围的旧铜镜突然全部亮起,每个镜里都映出个红衣女子,同时举起胭脂刷,刷尖对准众人:“你们都得陪我!陪我在这镜窖里唱戏,唱到天荒地老!”

无数道镜光射来,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划出金色弧线,将镜光一一挡开,剑刃与镜光碰撞的刹那,竟迸出火星,镜面上的莲儿身影痛苦地扭曲:“纯阳剑气……你是谁?”

“天道派,毛小方。”斩妖神剑的金光越来越盛,“你本是受害者,却用同样的方式害无辜,可知罪孽?”

“罪孽?”莲儿的声音凄厉起来,镜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景象:二十年前的后台,班主正抢过她的戏服,富商的手在她脸上乱摸,她的胭脂盒摔在地上,红膏溅在铜镜上,像朵绽开的血花,“他们逼我时,谁管过我的罪孽?!”

镜面里的血花突然炸开,无数支胭脂刷从镜中飞出,扎向毛小方。斩妖神剑横扫,金光将刷支全部震碎,却见碎片落地后,竟拼出个小小的胭脂盒,盒里的红膏泛着光,像在召唤什么。

小海兜里的鱼鳞突然飞出,落在胭脂盒上,鳞片的红光与红膏的光交织,竟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身影——是当年救过莲儿的老戏骨,他临终前还在念叨“莲儿是个好姑娘,不该落得那样”。

“张师父……”莲儿的身影愣住了,黑洞般的眼睛里渗出红色的泪,“你还在……”

“孩子,别恨了。”老戏骨的身影轻轻挥手,镜窖里的旧铜镜纷纷转向,映出现在的戏班后台:班主的女儿正把莲儿的红衣叠好,放在供桌上,旁边摆着三支新胭脂,“她们记着你呢,把你当亲人敬着。”

莲儿的身影在泪光中渐渐透明,镜面的裂缝里飞出无数片胭脂屑,落在小海的鱼鳞上,化作点点红光。“谢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随着镜面的碎裂,化作道红烟,飘出镜窖,往戏台的方向去了——那里,新排的《莲心记》正准备开唱,戏文里,莲儿的结局被改成了远走天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镜窖里的旧铜镜不再发光,蒙回了灰。班主女儿脸上的血痕渐渐淡去,露出原本的模样。小海接住落下的鱼鳞,鳞片上的红光未散,倒像是给鳞面添了层胭脂,温柔得不像刚经历过恶斗。

毛小方收起斩妖神剑,剑身上还沾着点胭脂屑,在阳光下泛着粉光。他看着戏班方向传来的锣鼓声,突然道:“有些怨,不是要斩断,是要让它看清,这人间早已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小海把鱼鳞揣回兜里,觉得那点温度比之前更暖了。远处的戏台开嗓,第一句唱的就是“春光明媚,燕儿归巢”,听得人心里亮堂堂的,仿佛连镜窖里残留的霉味,都染上了几分胭脂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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