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让doro用空间力量在赛场附近搭建了一处异空间,以便我隐藏和观察。
doro的空间能力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妙。
我们并非身处一个单纯的、与世隔绝的黑盒子,而更像是在现实世界的画布上,被一层透明的水彩覆盖,既能清晰地看到画布上的每一笔色彩,又不会对画作本身造成任何影响。
这个由doro创造出的异空间,就像一个悬浮在主体育场穹顶之下的隐形包厢,拥有着俯瞰全局的最佳视角。
下方鼎沸的人声、激昂的音乐、炫目的光效,都变成了无声的默剧,只有doro在我身边拆开一包欧润吉味薯片的“咔嚓”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座为异能者对战而专门修建的“新星穹顶”体育场,本身就是一件科技与超凡结合的艺术品。
半透明的穹顶可以模拟出从晴空到雷雨的各种极端天气,为不同属性的异能者提供发挥的舞台。
比赛场地由无数块可编程的纳米材料拼接而成,能在瞬间变换成森林、荒漠、城市废墟等复杂地形。
此刻,巨大的全息投影正悬浮在场地中央,播放着开幕式的盛况,成千上万的观众挥舞着荧光棒,汇聚成一片片色彩斑斓的海洋,他们的热情几乎要穿透这层空间壁垒,感染到我们。
“人~,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叔叔说话好无聊哦。”
doro晃荡着小腿,嘴里塞满了薯片,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主席台上,巨兽对策总局的文职局长景颢正在慷慨陈词,说着一些关于“龙国的未来”、“人类的希望”之类的套话。
班雨笙作为杰出干部就坐在他身后,神情严肃,目光不时扫过观众席,显然是在负责安保工作。
我能看到,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潜伏着许多气息沉稳的官方异能者,整座场馆的防御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然而,他们防备的是来自外部的物理冲击,却未必能察觉到源于内部的、精神层面的腐化。
我的心神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以我们所在的异空间为中心,缓缓铺开,笼罩了整个体育场。
我没有去探查每一个人的思想,那太过浩大且容易暴露。
我只是在“聆听”,聆听那股在市中心感受到的、不协调的狂热杂音。
开幕式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是两名b级巅峰的少年,一个能操控金属,一个则能召唤藤蔓,打得有来有有往,引得观众阵阵喝彩。
但在我“听”来,这数万人的情绪洪流虽然庞大,却像是一首激昂的交响乐,主旋律清晰可辨。
而我寻找的,是那藏在乐章之下的、不和谐的诡异音符。
很快,我找到了它们。
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
他们分散在体育场的东西南北各个区域,有的是衣着光鲜的青年,有的是带着孩子来看比赛的中年夫妇,甚至还有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垂垂老矣的妇人。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表现得和周围的观众一模一样,会欢呼,会鼓掌,但他们的精神内核深处,都藏着那股相同的、对某种更高等存在扭曲的崇拜与狂热。
那是一种将自身视为尘埃,将毁灭视为恩赐的病态信仰。
他们就像是潜伏在健康肌体中的癌细胞,静静地等待着扩散的命令。
“人~,快看!是那个用剑的哥哥!”
doro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将注意力转回赛场,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练功服,面容坚毅的青年走上了场地,正是班大地的队友,“勇者”祖毅。
他的对手是一个来自西部地区的、能够操控砂石的少年。
比赛开始的瞬间,祖毅手中便凭空出现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充满了神圣与正气的能量波动。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将对手的沙墙石盾一一斩碎。
这孩子,确实称得上“勇者”之名。
看着祖毅在场上奋战,看着观众席上为他加油呐喊的人们,我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
这些孩子,这些民众,他们所展现出的蓬勃生机与希望,正是那些“癌细胞”最渴望吞噬的养料。
我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那十几个“音符”的位置牢牢锁定。
我能感觉到,他们体内的能量正在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彼此共鸣,似乎在构建一个覆盖全场的无形法阵。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所有希望瞬间扼杀在摇篮里的时刻。
我从摇椅上缓缓站起身,走到异空间的边缘,手掌轻轻贴在无形的壁垒上。
doro含在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咀嚼,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对她说:
“doro,待会儿可能会有点吵,你把耳朵捂上。”
外面的世界,下一场比赛的选手已经入场,扩音器里传来了主持人激动到变调的呐喊: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有请我们建宁市的骄傲,被誉为‘行走的巨兽图鉴’——班大地选手登场!”
霎时间,全场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而也就在这一刻,我锁定的那十几个“音符”,同时奏响了它们毁灭的序曲。
在我对doro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十几个被我锁定的,遍布在体育场各个角落的“杂音”,猛然间从隐晦的低语汇聚成了一曲震耳欲聋的、充满了渎神意味的毁灭交响。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齐齐从座位上站起,高举双臂,口中吟诵着凡人无法理解的、扭曲而古老的音节。
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生命精气与异能能量被一种更为高等的力量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猩红色的光流,冲天而起。
这些光流并未被“新星穹顶”的能量护盾阻拦,而是诡异地穿透了过去,在体育场正上方的万米高空汇聚。
天空仿佛被泼上了一桶浓墨,以那汇聚点为中心,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血色漩涡开始缓缓旋转。
体育场内,原本鼎沸的欢呼声被惊恐的尖叫所取代。
观众们直到此刻才发现身边那些站起的“狂信徒”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干尸,脸上还保持着那种病态的、满足的微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人群开始疯狂地向出口拥挤,踩踏与哭喊声不绝于耳。
主席台上的景颢局长早已被警卫护送离开,班雨笙则屹立在台前,对着通讯器发出震天的怒吼,调动着场馆内外的所有安保力量。
一层又一层的能量护盾在体育场上空接连亮起,试图稳定那片被污染的空间,但血色漩涡中散发出的力量层次太高,护盾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不定,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狂信徒发难到天空异变,不过短短十秒。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以生命为祭品的精准打击。
doro的小脸上已经没有了看戏的轻松,她放下了薯片,小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有些紧张地看着外界的混乱。
我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安抚地揉了揉。
我的目光,则穿透了异空间的壁垒,穿透了混乱的人群与摇摇欲坠的能量护盾,死死地锁定在赛场中央。
那血色的漩涡中心,空间被撕裂开一道不规则的口子,仿佛天空被划开了一道永不愈合的狰狞伤口。
一只覆盖着暗沉、油亮黑色鳞片的巨大蛇头,率先从那伤口中探了出来。
那不是纯粹的黑,每一片鳞片上都仿佛烙印着一张张痛苦的人脸,随着它的动作而扭曲、哀嚎。
它的双眼是熔岩般的竖瞳,燃烧着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智慧。
紧接着,是它那如同小山般庞大的身躯,以及一对从脊背处伸展开来的、由惨白骨刺与腐烂肉膜构成的巨翼。
“黑翼魔蛇……”
我的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
尽管它的体型比档案中大了数倍,能量波动也已稳稳地踏入了SS级的门槛,但我能确定,这就是班大地的宿敌,我看到过它的档案。
当它完全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时,一股混合着深渊硫磺与血腥味的恐怖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体育场。
实力稍弱的异能者和普通人,甚至无法站立,直接跪倒在地,精神在它的注视下濒临崩溃。
赛场上,与班大地对峙的那位S级天才少年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战斗的意志在第一时间就被这神魔般的气息碾得粉碎。
然而,班大地却纹丝不动。
他没有颤抖,也没有后退。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将发起冲锋的幼兽。
那张原本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此刻已经被一种极致的、凝固的仇恨所覆盖。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一片赤红,不是异能发动的光芒,而是最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血色。
他认出来了。
在他看到那条魔蛇的瞬间,那段被他深埋在心底,成为他一切动力来源的血腥记忆,便以最残酷的方式重现在他眼前。
他死死地盯着那条魔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那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杀意: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