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自己那两个儿子了。
汉王朱高煦,勇猛善战,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皇位,跟自己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王朱高燧,阴险狡诈,跟汉王穿一条裤子,没少在背后搞小动作。
自己一死,这俩混账东西没了压制,肯定要跳出来搞事!
瞻基虽然聪慧,但毕竟年轻,而且远在京城……不对!
永乐大帝猛地想起,自己北伐时,是带着朱瞻基的!
可现在,他却不在自己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在一旁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对这两个孙子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就看出他们不是安分的主。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时靖。
“小子,咱记得你之前说过,咱这大孙子,后来是当了皇帝的?”
“叫什么……宣宗?”
这话一出,永乐大帝直接愣住了,猛地扭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时靖。
“什么?!”
“瞻基……他当了皇帝?”
“我爹,你跟他说过了?”
时靖耸了耸肩:“对啊,老爷子想知道大明后续的皇帝,我就顺口提了一嘴。怎么,你不知道?”
永乐大帝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过程似乎……相当曲折?
“他……他是怎么赢的?”永乐大帝的声音干涩,“汉王和赵王那两个混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眼睁睁看着?”
时靖乐了,笑得有些促狭。
“老朱,你是不是太小看你这孙子了?”
“你以为他是个傻白甜?人家可是王者级别的玩家!”
时靖清了清嗓子,开始解说。
“你驾崩的当天,你那好圣孙朱瞻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控制了整个御前营!”
“那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将军樊忠,连带他手下的精锐,全都被你孙子拿捏得死死的。”
“可以说,在消息泄露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整个榆木川大营的最高兵权。”
“开局就拿到了王炸,你说他怎么输?”
朱元璋听得是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好小子!够果断!有咱当年的风范!”
“不像你,老四,磨磨唧唧的!”
莫名其妙又被亲爹怼了一句的永乐大帝,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满脑子都是时靖说的话。
瞻基……控制了御前营?
那个孩子,有这份心计和魄力?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时靖打了个响指。
“带你们去第一现场看看。”
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萧瑟的草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帅帐。
帐内,一个身穿孝服的青年正襟危坐,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鹰。
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神情肃穆的中年文士,正是内阁大学士杨士奇。
而最让朱元璋和永乐大帝心脏骤停的是,朱瞻基的手边,赫然放着一方玉印!
那玉印,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传国玉玺!
“好胆!”朱元璋脱口而出。
皇帝驾崩,尸骨未寒,皇太孙私拿传国玉玺,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妥妥的谋逆大罪!
可朱元璋看到的,却不是谋逆。
而是果决,是魄力,是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担当和狠辣!
永乐大帝也是心神巨震。
他看着那个面容沉静的孙子,感觉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温顺恭谦的好圣孙吗?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个身披重甲的将军闯了进来,正是御前营指挥使,樊忠。
他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一进来就对着朱瞻基和杨士奇拱手,声音悲怆。
“太孙殿下,杨大学士!陛下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丧!”
“末将以为,应立刻将此事通报汉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共商国是,扶保殿下您早登大宝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显然是一片忠心。
然而,朱瞻基听完,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樊将军,不必了。”
“你派去给两位王爷报信的亲兵,孤已经命人‘请’去休息了。”
樊忠猛地一愣,脸色变了。
“殿下,您这是何意?”
朱瞻基放下茶杯,终于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让帐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孤在想,国丧之事,暂且不忙。”
“倒是可以先拟一道圣旨,盖上玉玺,就说是皇爷爷的旨意,命汉王叔和赵王叔亲率本部兵马,即刻对瓦剌残部发起总攻。”
“务必全歼敌军,不得有误。”
“为国尽忠,想必两位王叔,一定万死不辞。”
轰!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炸在樊忠的脑子里,也炸在了永乐大帝和朱元璋的心头。
樊忠的脸涨成了酱紫色,他“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朱瞻基!
“伪造圣旨,调动兵马!殿下,您这是要谋反吗?!”
永乐大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冲上去。
那是他最忠心的将军!
那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这要是打起来……
朱元璋却一把按住了他,盯着帐内,低喝道:“别动!咱倒要看看,咱这重孙子,要怎么收场!”
面对樊忠的利剑,朱瞻基非但没有半点惧色,反而站起身,一步步向着剑尖走去,直到那剑锋几乎要抵到他的咽喉。
他直视着樊忠愤怒的双眼问道:
“樊将军,你看清楚。”
“孤,是皇明太孙,是皇爷爷钦定的继承人。”
“这大明的江山,迟早是我的。”
“我,需要谋反吗?”
“我,要反谁?”
“反我自己吗?”
樊忠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是啊……太孙殿下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为什么要谋反?
可……可是伪造圣旨……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道寒气突然从他脖颈处传来。
他低下头,只见一柄锋利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握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看起来文弱不堪的大学士,杨士奇!
杨士奇脸上没了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决绝。
“樊将军,收起你的剑。”
“陛下刚刚宾天,瓦剌大军就在百里之外虎视眈眈。你现在拔剑对着储君,是想让这几十万大军当场内讧,血流成河吗?”
“汉王和赵王是何心性,你比我清楚。一旦让他们知道陛下宾天的消息,他们会做的第一件事,绝不是为你我口中的‘国事’,而是抢夺兵权,清君侧!”
“到时候,刀兵相向,亲者痛,仇者快!这,就是你想要报答给先帝的忠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