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暮雪是被方才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快步走到榻边,放柔了声音想去哄她:“暮雪,别怕,没事了,那个恶奴……”
话音未落,一名侍卫快步进殿,单膝跪地,声音沉肃:“禀王爷,李嬷嬷已杖毙。”
萧御锦抚向暮雪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烦,仿佛只是听到一件无关紧要的杂事被处理完毕。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侍卫,目光仍落在暮雪苍白失神的脸庞上,只是唇角抿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淡漠地下令:
“嗯。” “把尸体拖到柳侧妃院里。” “告诉她,本王……随后就到。”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暮雪,极力将语气放得温和:“阿雪,没事了,闭上眼睛歇一会儿。”他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她冰凉的额角,“为夫去去就来。”
他替她掖好被角,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那点残存的温和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机,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柳侧妃院内
柳侧妃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晚膳,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她心情颇好,甚至带着几分对未来正妃之位的憧憬。
忽听外面一阵骚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殿门便被猛地推开!萧御锦一身寒气地大步闯入,身后跟着的侍卫竟将一具血肉模糊、草席裹着的尸体重重扔在了厅堂中央!
那草席散开,露出李嬷嬷那张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孔!
“啊——!”柳侧妃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玉箸“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向面沉如水的萧御锦:“王…王爷…这是…”
萧御锦根本不理她的惊慌,目光阴鸷的扫过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起伏:
“这个恶奴,”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刚才,全招了。”
柳侧妃浑身一颤,强装镇定:“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懂…这老奴犯了事,怎敢胡乱攀咬…”
萧御锦嗤笑一声,打断她,一步步逼近,一字一顿道:“听不懂?” “柳临风把你送进来,是让你来争、来抢,是让你来当本王的一条狗!” “可没让你这条狗…反过头来,咬本王的人!”
“柳侧妃,”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称呼,充满了讥讽,“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谁才能决定你的生死?”
柳侧妃被萧御锦那句“一条狗”骂得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看着地上李嬷嬷那可怖的尸体,再对上萧御锦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杀意的眼睛,终于彻底意识到,王爷是真的动了杀心,根本不顾及她父亲的颜面!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猛地扑倒在地,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尊严,一把抱住萧御锦的腿,涕泪横流地哀声乞求:
“王爷!王爷!妾身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她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求您…求您看在妾身这些时日…舍身伺候您的份上…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她仰起头,试图用残存的、自以为是的“情分”来打动他:“妾身…妾身毕竟也是您的人啊…王爷…”
萧御锦看着地上涕泪横流的柳侧妃,一想到她竟敢买通李嬷嬷对暮雪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下如此毒手,胸腔里的怒火瞬间如同火山喷发,几乎要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眼底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恨不得立刻下令将她拖出去立即杖毙!
这杀意如此汹涌,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
他不能。
现在还不能。
萧御锦知道留着她是个祸根,她能对暮雪下第一次毒手,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她活着,就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危险的存在。
但眼下,他还不能彻底拔除她。
念及她父亲柳临风手中还握着的兵部权柄。
为了大局,为了最终能彻底铲除太子党,他此刻还需要柳临风那份力量。此刻杀了柳氏,无异于与柳家彻底决裂,前功尽弃。
得不偿失。
巨大的愤怒与冰冷的算计在他体内疯狂拉扯,最终,那极致的暴怒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压回心底。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只剩下骇人的平静。
“拖下去。”他冷冷的吩咐道:“禁足!罚奉一年,吃穿用度一律减半!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他留了她一条命。
却让她活得比死了更煎熬。
接下来的日子,她将过着紧巴巴、甚至需要看下人脸色才能得到基本供给的日子。往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这不是简单的惩戒,萧御锦此举,是一场直白的羞辱和地位的宣告。
每一条都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柳氏,她柳侧妃,如今在这宁王府里,连个体面的物件都算不上。
只能像件被厌弃的垃圾一样,在角落里慢慢烂掉。
萧御锦用这种冷酷的处置方式,将她踩进泥里。
这笔血债,他记下了。
当她被侍卫毫不留情地从地上拖拽起来时,那张原本娇艳的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内心却被滔天的不甘和怨毒吞噬着。
她可是柳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父兄在朝中手握实权,她的人生本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权贵,做风风光光的正室夫人,延续家族的荣耀!
而现在竟被一个低贱的丫头逼到这般境地!
凭什么王爷为了那样一个女人,竟丝毫不顾念柳家的势力和她往日的情分!
(尽管那情分多半是她自以为是的)
她心里没有半分悔过,她甚至觉得,若是没有林暮雪,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她早已是尊贵的宁王妃了!
然而萧御锦竟允许一个贱婢爬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