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永昭帝拍案而起,凤目中怒火灼灼,“萧御锦!你是朕的儿子,是大燕的亲王!为了个女人,竟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你的雄心呢?你的抱负呢?难道都喂了狗吗?!”
“是荒唐!”萧御锦竟应声顶了回去,眼底已是猩红一片,“儿臣亦觉荒唐!”
“够了!”永昭帝冷喝一声,带着冷冷的讥诮和毫不掩饰的失望,“萧御锦,你告诉朕,你这副失心疯的模样,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那蓝婳君能为你稳固朝局,还是她能为你荡平边患?”
萧御锦:“儿臣……”
永昭帝猛的一拍龙案:“都不是!你就是为了那张脸!为了那副皮囊!朕真是没想到,朕与先帝悉心栽培多年的儿子,竟也成了这等被美色迷了心窍的蠢物!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半分亲王的样子吗?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的理智呢?你的野心呢?都被那张脸啃噬干净了吗?!”
萧御锦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得脸上血色褪尽,但他眼底的猩红却未褪去半分,反而涌上更深的偏执。他迎着母亲的怒火,沉声道:
“母后训斥的是!儿臣就是被她迷了心窍!”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掌风猛地袭来!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掴在了萧御锦的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猛地偏过头去,玉冠歪斜,一缕发丝垂落,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御书房内瞬间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永昭帝的手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放肆!”她的声音因盛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雷霆之威,“萧御锦!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朕说话!”
萧御锦缓缓转过头,他脸颊火辣辣的疼,硬是咬着牙没有伸手去捂,也没有惊恐请罪。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永昭帝。
眼中不再是疯狂,而是快要决堤的痛苦与麻木,只听他沉声道: “自儿臣的王妃去后,儿臣守着那王府,日日夜夜都像在冰窖里熬!母后,您告诉儿臣要隐忍,要谋算,要看得长远…儿臣听了!儿臣像个傀儡一样,按照您和父皇的期望活着。”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可没人告诉儿臣,心里那块地方空了,该怎么填!没人告诉儿臣,夜里醒来身边冷得刺骨,该怎么熬!那些年,儿臣就像个行尸走肉,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儿臣自出生以来,就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孩子!儿臣生母位份低微,去得又早…”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刻骨的凉意,“若不是母后您仁慈,将儿臣养在膝下,儿臣或许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这份养育之恩,儿臣一刻也不敢忘。但父皇他何曾正眼看过儿臣一眼?!”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积年累月的委屈和恨意,“大哥得他亲自教导骑射,三哥病弱他日夜垂询…轮到儿臣?永远是规矩体统。”
他低笑出声,满是自嘲,“儿臣磨砺成了如今这副冷硬模样,他又在哪里?他眼里只有他的江山,他的平衡!何曾有过半分…半分寻常父亲的温情!”
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让御书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他竟然直斥先帝!
永昭帝眸中寒光骤凝“放肆!”声音冰冷:“你如今所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天恩!”
萧御锦却仿佛豁出去了,积压多年的不甘与怨恨决堤而出:“他给过儿臣什么?一个亲王的空名?一座冷冰冰的府邸?还是这…这永远填不满的空洞和无处可去的念想?!”
“朝堂博弈,权力制衡,这些儿臣可以克制,可以算计!可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口,声音哽咽了一下:“它不听儿臣的!它就是要她!它不管什么江山社稷,不管什么王爷体统!它就是要她!”
“直到那日见到她!” 他的目光骤然聚焦,染上一丝偏执的光亮,“儿臣才像个人一样活过来!才觉得这世间还有东西是热的,是值得争一争的!”
这番剖白,不仅仅是疯狂的占有欲,更是一个灵魂在长期麻木后,对“活着”本身的剧烈渴求。
永昭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乎崩溃的儿子。
“争?”良久,她忽然极低的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萧御锦,你说了这多委屈,朕当你藏着怎样的雄心壮志…”她的目光落在萧御锦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归根结底,你还是为了那点儿男女之情,还是为了那副好看的皮囊。”
她微微向后靠向龙椅,冷冷的怒斥道:“朕还以为你与你那几个沉湎声色的兄弟不同,如今看来,竟是一路货色!甚至更不如!他们至少还知道遮掩,知道分寸!”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为了个女人,你就敢夜闯闺阁,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更是在这御前,像个市井泼皮般要死要活,你还有没有半点亲王体统?!有没有把朕、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你那点心思,真当朕看不明白?”她冷笑一声:“什么心如死灰,什么多年行尸走肉!说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被皮相迷了心窍!却偏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感人肺腑!”
这番训斥,刻薄而尖锐,直接将萧御锦剖白的所有痛苦与挣扎,轻蔑地归结为最肤浅的“见色起意”,将他所有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
萧御锦猛地抬头,想要辩解那不是肤浅的色相吸引,那是…那是他无法解释的宿命般的执念!
可对上母亲那双冰冷洞悉、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永昭帝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铁了心的模样,胸中怒火翻腾,却也知道此刻再骂无用。
她冷冷地注视他良久,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叹息:“滚回去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