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竟然想要他手里这罐蜜糖,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蓝婳君闻言,却懂事的摇了摇头。
她也清楚知道,不能接受这个男人太多的好处。
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萧御锦凝视着她明明渴望却强自克制的模样,指节不着痕迹地收紧。
“蓝小姐何必见外?”
他见过太多人对他权势的谄媚,却第一次有人因一罐蜜糖流露出这般纯粹的神情。
他说着,从袖中将那罐蜜糖拿出递到她面前,道:“不过是罐蜜糖,你若想吃,就拿去吧。”
蓝婳君看着他递来的蜜糖,不知是接下,还是婉拒。
可那清甜的香气却丝丝缕缕萦绕在心头,让她难以抗拒。
她抬头看向父亲,等待父亲给她做个决定。
蓝盛飞上前半步,朝萧御锦拱手行礼:“王爷,这岭南贡品实在太过珍贵,小女怕是受不起。”
萧御锦眸光一沉,他看向蓝婳君瞬间黯淡的眼眸,忽然轻笑:
“将军以为,本王是这般小气之人?”
“本王既然要给,就不会反悔。”
“难道将军连一罐蜜糖,都要替女儿做主?”
蓝盛飞额角青筋微跳,抱拳的指节已然发白:“王爷厚爱,末将感激不尽。只是......”
他目光扫过女儿失落的神情,声音沉了三分:“婳儿年纪尚小,怕是不懂得这般贵重之物的分寸。”
萧御锦指尖在蜜罐上轻轻一点,语气缓和下来:
“将军的顾虑,本王明白。”
他将蜜罐往蓝婳君那边推了推,目光却落在蓝盛飞紧绷的脸上:
“若本王有个这般招人疼的女儿,怕是比将军护得更紧。”
他顿了顿,忽然语气变得调侃:“但这不过是一罐给孩子甜嘴的蜜糖。将军何必这般小气?”
蓝盛飞闻言,看了看女儿渴望的模样,他终是轻叹一声:“既然是王爷特意赏你的,便收下吧。”
蓝婳君听到父亲的允许,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罐蜜糖,指尖因欢喜而微微发颤。
萧御锦见她这般情态,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望着她小心翼翼捧着蜜罐的模样,也忽然明白了这些时日的反常。
朝堂上那些曲意逢迎他见得多了,后院那些精心算计他也看惯了。
唯独这个丫头,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甚至连厌恶他都要写在脸上。
在她面前,他不必揣测每句话后的深意,不必权衡每个举动的得失。
就连此刻她对着蜜糖时纯粹的欢喜,都让他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干净的心思。
蓝盛飞的面色沉了下来,看向女儿时,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担忧。
上一次九皇子送来白色云纹绸缎,她摸着料子眼里的喜欢藏不住,他便允她收下了。今日不过是一罐蜜糖,她竟又这般移不开眼。
这孩子怎么半点不懂得推拒?这般不知轻重?
然而他的胸口却猛的一揪,婳儿不知在陈家受了多少苦,如今连罐蜜糖都能让她这般欢喜。
终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她有所亏欠。
她虽接过他的蜜糖,却还不忘礼数:“臣女谢王爷赏赐。
萧御锦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声“臣女”像根细针,不轻不重地扎在心口。
方才她对着蜜糖时眼里闪烁的光亮,此刻已被规矩礼数取代。
“蓝小姐不必多礼。”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还是按照往日的虚礼回应了他一句。
他望着他捧着蜜糖时眼里的欣喜,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那些年暗卫呈上的密报里,轻描淡写提过陈家的苛待。他当时只觉得不过是枚棋子,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才明白,那些“些许薄待”对她而言,是寒冬里缺的炭火,是年节时少的新衣。
难怪。
顾晏秋一包蜜饯,几句温言就能叩开她的心扉。
在那般境遇里,任谁给过她半分温暖,都足以让她铭记至今。
所以,他错失了与她最佳接触的机会,让顾晏秋捷足先登了。
因为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女人。
那些嫁入王府的,哪个不是带着家族的重托,哪个不是精心算计着每一步?
他们看中的不过是他亲王的身份罢了。
记得有一次,他本欲去柳侧妃院里用膳,却听见她在屋内对贴身丫鬟抱怨:“若不是为了王府的权势,谁愿意整日看他脸色?
那日,他在走廊外站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从那以后,他再未踏进过那处院落。
去年生辰,吏部尚书送来一对歌姬,她们为他演奏琵琶时,其中一人却突然从发间拔出毒簪直刺他心口。
自那以后,宁王府的后院依旧住满了各色美人,可他再未留宿过。
在他眼里任何接近他的女子都一样,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身份地位和价值罢了。
当时他固执的认为,即便将来蓝盛飞的女儿嫁给他,也不过如此!
可真正见到蓝婳君时,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可以从容的当着他的面摔了先帝的御赐之物,也能随手当了他赏赐的宝贵的凤血玉手镯。
可此刻捧着这罐蜜糖,眼角眉梢却染着藏不住的欢喜。
他看着她小心地用指尖沾了点蜜糖,低头轻轻抿着,那满足的模样,竟比任何珍宝都更让他心动。
她不是稀罕这罐蜜糖是他这个亲王赏赐的,而是稀罕这罐蜜糖本身。
萧御锦看着她专注尝蜜糖的模样,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喝了药,可觉得身子好些了没?
蓝婳君正抿着指尖的蜜糖,闻言抬起头来,唇边还沾着亮晶晶的糖渍:谢王爷关心,臣女感觉好多了。
她说着又悄悄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像是舍不得浪费半点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