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指尖刚触到水晶球表面，那层泛着涟漪的光膜突然变得温热，像有人将带着晨露的阳光揉进了她的骨缝里。
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眼前闪过一串破碎的画面：幽黑的地脉裂缝里，无数颗与幽冥珠同色的珠子在石缝中沉睡；青竹镇郊外的老槐树，树洞深处嵌着同样的微光；甚至还有她初穿来时睡过的破庙香案下，砖缝里泛着若有若无的莹白——原来这些珠子早就在她的生活里，只是她从前太懒，从未弯腰去看。
咳......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意识像被浸在温泉里的棉絮，软得要化掉。
疏桐！
谢沉渊的手掌托住她后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清冽松木香：别硬撑，若这珠子要吞了你......他的声音突然发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悄悄加了几分力，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碎在风里。
林疏桐仰头看他，发现这位向来冷着脸的苦行圣子此刻眉峰紧拧，眼尾泛红，活像被抢了窝的小兽。
她忽然想笑，可喉间涌上来的热意却比笑更烫：不是......它在给我指路。她晃了晃与水晶球相触的手，那珠子竟顺着她的掌心爬上手臂，在腕间凝出一道淡金色的光痕，看，往那边。
赵虎的刀柄撞在祭坛石上。
他原本缠着绷带的手背青筋暴起，刀身却稳得像山：我就说这破水晶球不是害人的！他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林疏桐闻见他身上残留的黑雾焦味——方才他为替她挡那团偷袭的黑雾，用刀背生生拍碎了自己衣袖。
谢沉渊将林疏桐往身后带了半步，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他的剑穗被地脉裂缝里的阴风吹得缠上手腕，像条急着护主的小蛇。
水晶球的光痕开始移动，沿着祭坛边缘的雕花石栏往下，在青石板上投出一条萤火似的路。
林疏桐注意到那光痕经过李明脚边时，地上的黑雾一声冒起青烟，那个方才还疯狂尖叫的男人此刻瘫坐在地，左脸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原来他早就是具行尸，被黑雾裹着演了场戏。
通道比林疏桐想象中更窄。
她弯腰钻进石缝时，谢沉渊的手掌始终虚虚护在她头顶，生怕她磕着碰着；赵虎走在最后，每走两步就回头用刀挑开缠上来的黑雾，刀身与黑雾相触时迸出的火星，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到了。林疏桐的额头撞上一片冰凉。
那是扇一人高的石门，表面刻满盘结的符文。
林疏桐凑近细看，发现那些弯弯曲曲的纹路竟与幽冥珠上的暗纹同出一辙——系统曾奖励过她一本《上古符录小解》，她当时嫌字多没翻完，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记起，书里夹着张泛黄的拓片，画的正是这种幽冥锁魂纹。
这是......她指尖刚碰到石门，整座山突然震颤起来。
谢沉渊的剑地出鞘。
他将林疏桐拽到身后，剑指石门：是地脉裂缝的动静？
林疏桐摸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盯着石门上突然亮起的符文，这些纹路在吸我的灵气。她摊开手，幽冥珠正发出比刚才更亮的光，珠子表面的暗纹与石门符文一一对应，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呼唤。
赵虎突然用刀柄敲了敲地面：
众人屏息。
除了地脉深处的闷响，还有细碎的声——像是无数根石针从岩缝里钻出来，又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谢沉渊的剑穗突然绷直。
他回头看林疏桐，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退开。
话音未落，他已挥剑斩向石门。
剑气裹着寒光劈在石门中央，震得林疏桐耳痛。
石屑纷飞中，石门地裂开条缝，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
林疏桐眯眼往缝里瞧，只见无数钟乳石从洞顶垂落，最中央的石台上，摆着颗比祭坛上更大的水晶球。
那珠子正发出幽蓝的光，将整个洞穴映得像片沉入海底的星空。
原来......林疏桐往前迈了半步，却被谢沉渊扯住衣袖。
等等。他的剑仍未入鞘，不对劲。
洞穴里太安静了。
没有虫鸣，没有滴水声，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像被什么吸走了。
林疏桐的后颈又开始发毛——这安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捂住了所有声音的嘴。
赵虎的刀突然转向右侧。
他盯着石壁上一块凸出的钟乳石，刀尖微微发颤：刚才那影子......是人的形状。
林疏桐顺着他的刀尖看过去。
石壁上的阴影里，果然有团比周围更黑的轮廓，正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扭曲。
她握紧幽冥珠，珠子立刻烫起来，在掌心烙下一个淡红的印子。
出来。谢沉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洞穴里响起一声冷笑。
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带着几分熟悉的沙哑：林九娘，你以为破了我半座祭坛就能赢？
林疏桐的瞳孔骤缩。
这是李明的声音，但比之前更尖锐，像是有另一个人躲在他喉咙里说话。
她转头看向来时的通道——那个瘫在祭坛边的行尸不知何时不见了，地上只留一滩黑红的黏液，正缓缓朝着洞穴方向蠕动。
谢沉渊的剑指向阴影最浓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那声音低笑起来，重要的是......
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石壁里伸出来，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的光。
它抓住最近的钟乳石，将整个人拖出阴影——是李明，但又不是。
他的左脸已经完全腐烂，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右脸却鲜嫩得反常，皮肤像刚剥壳的鸡蛋，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你们来晚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