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书稿的最后一行字,校对完毕。田晴保存文档,却没有立即关闭电脑。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城市笼罩在黎明前的静谧中。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问自己:
你为什么要留下?
钟卫东整理资料的手停在半空。
以你的能力,在深圳,会有更好的发展。田晴依然背对着他,王总裁能给你的,我可能永远都给不了。
钟卫东放下手中的文件。办公室里,只剩下服务器运转的微弱声响。
记得第一次画K线图时,他终于开口,您说要看懂市场的呼吸。后来学量价理论,您说要听懂资金的心跳。
他走到田晴身边:在深圳,我能学到如何管理一个团队,如何运作更大规模的资金。但是...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但是那里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听懂,一个理论的呼吸,看懂一个交易体系的成长。
田晴缓缓转身,晨光在她眼中闪烁。
所以,她轻声问,你选择留下?
我选择...钟卫东注视着她的眼睛,留在能让我继续成长的地方。
晨光渐渐明亮,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出淡淡的金边。这一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不同了。
田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扇了扇翅膀。她低头看着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声音比清晨的晨光,还要柔和:“是因为...放不下这里的人?”
钟卫东的目光,先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那抹淡粉像被晨光染上去的,又悄悄移到窗外。天已经渐亮,东方的天空,泛起一层浅橘色,把云层染得软软的。他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陈叔总泡太浓的茶,每次喝都要被苦得皱眉,可他总说‘苦过才回甘’;林夏整天毛毛躁躁,打印文件能把页码放反,可每次加班,她都会偷偷,给我留一块巧克力。”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田晴身上,声音压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还有某个人,总在深夜加班时忘了吃饭,上次盯着屏幕改书稿,连外卖凉了都没发现;明明自己熬得眼睛发红,却还总问我,要不要先休息...这样的人,我放心不下。”
田晴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尖攥得发白,桌上那支银色钢笔的影子,在晨光中微微摇晃,映得她眼底,也泛起细碎的光。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问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清晰地落在钟卫东心里:“就因为这些...琐碎的事?”
“还因为...”钟卫东往前倾了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里的每一根K线,都记录着我的成长。第一次独立做市场分析时,画错的均线,第一次跟您去见客户时,紧张到忘词的窘迫,第一次熬夜改报告时,您递过来的那杯热咖啡...每一个数据,都见证着我的蜕变。”
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但未尽的话语,像晨雾里的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飘荡,“而带我走过这段路的人,我不想就这样错过。”
田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低头整理,早已叠得整整齐齐的书稿,手指却有些慌乱,第三次拿起那支钢笔,又第三次放回原位,像是在掩饰什么。直到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书稿上投下一道暖光,她才慢慢抬起头,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温柔的涟漪:“那本《日本蜡烛图技术》,你还在用吗?就是你刚入职时,我借你的那本。”
钟卫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疲惫,被笑意取代:“一直在用,就放在我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里,每次看K线图前,都会翻两页。扉页上还有您当年的批注。‘读懂K线,先读懂人心’,这句话我记到现在。”
“很好。”田晴轻声说,伸手将最后一本,装订好的书稿,放进档案袋,指尖在袋口,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有些东西,确实不该轻易放下。不管是书里的道理,还是身边的人。”
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道温暖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办公室里没有再说话,却没有丝毫尴尬的沉默,只有两颗心,在晨光里,慢慢靠得更近,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彼此的眼神里,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