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甫，到底怎么回事？”阮老师问道。
明丞顿了顿说：“昨天早上我去丹心旧书铺和江丹心同志接头……”
阮老师打断道：“昨晚到今早的事儿，沈楠都给我汇报过了。上级已经决定把【纸鸢】和【线辘】纳入【阮音阁】这个据点，你的任务往后就由他俩协助——你和【线辘】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看着李尔福一脸心有余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见明丞一脸阴沉沉的模样，心下便猜到几分真相。
明丞瞥了沈楠一眼，问阮老师说：“您把我的身份全给他说了？”
阮老师点点头。
沈楠再看向明丞时，眼神中全然没有之前的质疑，化作了心疼与惭怍。
“得，大家都亮了明牌。”明丞放松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很是疲惫地说，“省得像之前一样互相猜忌了。”
李尔福看着屋里另外四个人表情莫测，他立马就说：“什么明牌？楠哥您该向我解释解释，甭让我跟个二愣子似的干着急！”
沈楠顿了顿，颇为怜惜地看着自己这傻哥们儿——
五分钟后，李尔福感觉自己的大脑跟个车轮子卡壳似的，梦游似的说：
“您说，明二哥十年前是假叛变？目的是为了打入蓝衣社内部，揪出潜伏在我方内部的特务？”
“是。”沈楠答道。
“您说，他这十年一直伪装成双面间谍，其实他是我方革新同志布置的【盲棋】，任务是向军统中统等情报部门传达我方上级领导想让敌方知道的战略情报？”
“是。”
“您说，借用cc系的【醉春烟】安排的棋局，接下来他会出任日伪政府的经济顾问也是我方上级领导的意思，让他可以获悉日伪对晋察冀等根据地破坏经济计划，并及时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是。”
“是啥是？！”李尔福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通，怒道：
“您昨个儿夜里言之凿凿地跟我说，明二哥可能出卖了同学老师成了叛徒，弄得我一宿没睡好，第二天起来还得打太极似的跟他演戏，我好心好意送他回家吧，回头发现他跟另一个叛徒接头，再回头发现他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阮老师和牛先生有些诧异地瞥向明丞，心说明丞以前文文弱弱的，现在下手那么狠了么？
明丞瑞凤眼中闪现尴尬，沉默地听着李尔福受惊后发泄的恼意。
“现在，你们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明二哥在逢场作戏？”李尔福感觉灵魂受到了冲击，看明丞的视线都变得陆离光怪起来，“那我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这不是纯现眼么？！”
沈楠拍了拍李尔福的肩膀。
别说是李尔福接受不了。
半个小时前，沈楠他自己刚听到如此复杂的情况，亦是一脸惊滞，犹如做梦一般。
“我并非有意想要隐瞒，从昨天早上到刚刚，我们一直没空儿好好谈谈。”明丞揉着不小心被玻璃片割伤的手，轻轻地说：
“再者说，南山和我十年前闹得决裂而去，十年后我在那种情况下和他接头，换作是我也得狐疑一阵谨慎对待。”
这话说的让沈楠的眉头重重一挑，明明是他误解明丞先在，明丞倒是先向阮老师做起了检讨说明：
“我们之间都得遵循保密纪律，起初我并不确定尔福同志的身份，尔福对我追踪以至于闹了这样的乌龙，也是我疏忽了，我先检讨。”
李尔福起先揉着他那脖子，兀自沉浸在明丞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演技里，谁知明丞一转头就把这错儿揽到自己身上。
对自己的称呼还这么的正式，让李尔福张了张嘴，终是无语。
“您先甭忙着检讨，说的我也挺脸红的。”沈楠有些别扭地说，“福子能闹出这档子事儿，有我的误导在里头，才让他发现您和那位接头就急冲冲地跟了上去，要不是您反应及时，如果被【醉春烟】的人发现了，您甭管哪种身份都得露馅儿。”
闹成这场乌龙的主要原因，因为他们几个都是当年革新安排好的【盲棋】。
虽然互相认识，但革新这个操棋手和当年同意这项计划的明绣先后牺牲。
让他们有的成为【闲棋冷子】保持静默，有的成为【废子】漂流在外，有的成为像明丞这样的【盲棋】，保密级别很高，知情者寥寥可数。
要不是发生丹心旧书铺意外暴露事件，阮老师和牛先生都不可能直接成为【纸鸢】和【线辘】的上线。
为了保护【东风】在中统内部的潜伏身份，有一部分计划，阮老师也不会和沈楠、李尔福全盘托出。
而且，经过那么多年的局势变化，各自的成长经历不同，以至于“棋子”与“棋子”对彼此的真实身份互不相识，也是为了保障彼此的安全。
如此严谨的纪律，最大的弊端在于【故人相见不知心】。
沈楠与李尔福乍然看到疑似叛变、留学归来的明丞抱着牺牲同志的遗孤意外闯上门，难保心生质疑。
明丞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李尔福成了一名油嘴滑舌、贪财痞气的伪警，身份莫辩；沈楠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纨绔二世祖，敌我不明。
明丞言语态度暧昧，也是存着试探他们的心思。
当【东风】与【纸鸢】成功交换好暗号的那一刻，明丞才觉得自己从悬崖边上平安落地。
“得，尔福同志的疑问解答好了，该轮到我了。”明丞那双瑞凤眼虽然显得迷离，令人无端地觉得透着一股犀利，“小宫是真的叛变吗？”
“小宫？”阮老师面露疑惑。
“小宫怎么可能叛变？！”牛先生的反应比阮老师更为激动，反驳道，“他和我是发小，跟我和老金、苏苏是同一批结识阿沁大姐的人，入党时间比明丞还要早，他……”
牛先生平时看似温雅和蔼，一旦遇上急事就犯了倔脾气。
阮老师连忙安慰牛先生去卧室冷静片刻，回来后神态冷静地问：“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