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丞表情稍微扭曲一瞬,对小宫说:“待会儿,李尔清要是缠上来,你帮我挡了。”
“您太打击您这小妹妹的工作热情了。”小宫胡侃道,让明丞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李尔清在大学毕业后就到了报社工作,专做经济专栏的报道。
正好明丞是财务总署的经济顾问,每次出席会议,许是见到明丞好脾气,李尔清专门缠着他做采访。
惹得明丞看在李尔福的份上不好推拒,只能让小宫出面做这个恶人。
“明先生!”记者问道。
“请问您对【国防献金】有何看法?”
“您认同汪主席说的‘中日经济提携’么?”
“您对国统区限制日统区金融贸易有何看法?”
李尔清还没挤过来,就有一群记者乌央乌央的包围着明丞,问的问题让他哭笑不得。
他这个汉奸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一边说“我的意见与汪主席的现行政策一致”之类的废话,一边向小宫使眼色做他的挡箭牌。
明丞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就碰上了李尔清拿着笔记本向他提问。
惹得明丞对旁边的李尔福说:
“福子,你楠哥今儿个还去结海楼听戏么?”
“去呀!他一会儿就过来了。”李尔福立马答道。
“清清听到了没?”明丞语气温柔像哄孩子似的说,“你要是真想写篇好文章,到结海楼我拿资料给你。”
李尔清刚想张口欲言,明丞就讨饶似的说:“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就跟一阵风似的溜了。
李尔福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下午四点半。
抬头看到小宫和一个女文员聊的火热。
李尔清这时就抱怨几句:“明二哥不会是尿遁了吧?”
“人有三急。”李尔福训斥妹妹说,“再说明二哥答应你的事儿啥时候没做到过?”
李尔清嘟着小嘴,并不反驳。
虽然明丞当了汉奸,除了跟明卿一家断绝关系外,其他的一如往常。
李尔清还上大学时,就是明丞帮她指导的毕业答辩,要不然她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
故而,李尔清对明丞的态度很复杂,要说厌恶,人家比亲哥都对她上心;要说喜爱,他可是汉奸呐!
正当李尔清在国家大义和兄妹感情上反复纠结时,小宫风姿潇洒地遛了过来,问:“弼甫先生还没回来吗?”
李尔福看了看手表说:“哎呦,都过了十五分钟了,明二哥咋那么慢呐?”
小宫咕哝一声:“肾虚也没这么慢的嘛。”
李尔福暗中对小宫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到他的袖口点湿就问:“咋了这是?”
“被那个女文员泼了一身红酒,真是晦气!”小宫无所谓地说。
“是你招惹人家姑娘了吧?”李尔清毫不见外地说。
近半年,因为经常到财务总署参加新闻发布会,李尔清和小宫算是“不打不相识”已经混得很是熟络。
小宫刚要回嘴,就见沈楠从大门厅里大刀阔斧地走来,他问李尔清说:“你楠哥对弼甫先生可真殷勤,到点儿接他上下班呐。”
“他俩不仅同来同往,而且是同吃同住,就差同床同枕啦!你羡慕呀?”李尔清对小宫的阴阳怪气翻了个白眼。
她总觉得小宫这人的性子忒牙碜,摆着一张清秀淡然的娃娃脸,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来。
沈楠见到这些熟面孔都围在一起,唯独缺了明丞,便问原因。
“明二哥去洗手间快二十分钟了……”
李尔福话还没说完,沈楠神色顿时浮现一丝惊疑,快速道:“哪儿呢厕所?”
两分钟后,小宫带着他们去了男洗手间。
黑白交错的瓷砖上,溅了一滩像红酒似的水迹缓缓地从隔间门缝下蔓延到沈楠脚底,让他心中蓦然一惊。
拉开虚掩着的门一看,沈楠脸色立马变得苍白。
明丞捂着腹部瘫坐在地上,脑袋歪靠在墙边,鼻梁上的眼镜早不知扔在何处。他的俊容惨白无血色与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浅色西装外套形成鲜明对比,吓得沈楠魂飞魄散。
沈楠立马抱起了明丞,冲李尔福说:
“愣着干嘛?抬人送医院呐!”
吓得李尔福与小宫赶紧帮沈楠把明丞扶到他怀里,迅速往医院跑。
就在此刻,明丞意识短暂清醒了一下,一把抓紧李尔福的胳膊说:“眼镜。白可久。你留下。”
沈楠刹那间想通了某件事,回头对李尔福使了个眼色。
李尔福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就点头,留在原地。
小宫在厕所门外看到这一幕就马上大声喊道:“哎呦喂!杀人了!弼甫先生遇刺啦!”喊完以后,他就跟着沈楠一起送明丞去了医院。
旁边的李尔清眼见小宫这般做派,心里忽然浮现出贼喊捉贼的荒唐想法。
一阵人荒马乱,负责维护秩序的许憨勇带着一帮巡警赶来,其后特务处的几个小喽啰也探头探脑地过来打探情况。
“福哥,咋了这是?”许憨勇看到鲜血淋漓的现场不禁瞠目结舌地问。
此次的新闻发布会是他和李尔福负责警卫,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俩难免吃瓜落。
李尔福没心思理会许憨勇心里的小九九,立马说:“把现场封锁了,任何人不许进!”
看到李尔清拿着相机在那儿傻愣愣地拍照,李尔福就把她往外赶说:“明二哥都快咽气儿了,您还有闲工夫拍照片儿报新闻呢!”
“听宫秘书的,麻利儿拍完现场照片,明儿个登报【财务总署顾问明丞遇刺】,大伙儿都踏实。”李尔清跟被吓傻了似的木讷地传话说。
李尔福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地板上散落着玻璃碎片,他抬脚一抹,碎片都化入了明丞的血里。
回头听见许憨勇叫了一句:“福哥,这儿还躺着一个人呢!”
李尔福过去一瞧,只见隔壁隔间里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认识这是白可久手底下做事的特务,好像是叫达缘终。
仔细一看,达缘终颈间被人割一条细微的伤口,血液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