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高速路牌显示A市还有七公里时,琴雯收起平板,把耳机摘下来塞进包里。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低声问:“直接去正门?”
“走地下停车场。”她说,“b2层,靠近货梯的那个入口。”
车拐下匝道,转入辅路。林特助已经在后排打开笔记本,屏幕上是商场三维结构图。琴雯盯着窗外飞过的广告牌——一家连锁儿童摄影刚撤了招牌,露出半截褪色的背景布。
商场b2层入口光线昏暗,自动门感应迟缓,开到一半卡住,又缓缓合上。琴雯下车,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没等接待人员迎上来,径直往里走。
通道两侧堆着纸箱和废弃展架,保洁车横在墙角,桶里污水未清。她停下,指着头顶一盏忽明忽灭的应急灯:“记下来,照明系统老化,维修响应慢。”
林特助点头,快速录入。
她们穿过后勤区,乘员工电梯上一楼。门一开,音乐声扑面而来,灯光骤亮,地毯厚实,导购员笑容标准。两名穿制服的接待人员快步上前:“琴小姐,这边请——”
“我自己逛。”琴雯绕过他们,走向最近的一家女装店。
店内播放着流行歌,店员正在整理货架。琴雯拿起一件连衣裙看了看吊牌,问:“这件上周卖了多少件?”
店员愣了一下:“呃……大概七八件吧。”
“日均呢?”
“差不多2件。”
琴雯掏出手机,翻出刚才远程调取的poS数据截图:“你店上周总销量是四十三件,平均每天四件。你说两件,差太多。”
店员脸色变了:“可能是……促销活动那天算进去了。”
“那你告诉我哪天促销?系统记录没有打折信息。”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店员支吾不语。旁边一位老顾客听见对话,插嘴:“她们天天说打折,其实价格纹丝不动。”
琴雯笑了笑,放下衣服,走出店门。
她在中庭停下。巨型水晶灯蒙着灰,节日花坛里的塑料花歪斜断裂,绿植叶片发黄。清洁工推着拖把经过,水渍在地砖上拉出长痕。
“这月保洁合同是谁签的?”她问林特助。
“嘉美物业,月结八万二,含早晚两次全场清洁。”林特助回,“但他们实际没有做到。”
琴雯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标记时间地点,送出去。不到三分钟,总部设计组回传初步评估:中庭翻新基础工程需五千八百万,若加智能导视和灯光升级,预算可达八千三百万。
她站在扶梯口,看人流缓缓上升。主力店方向客流密集,反向通道却冷清。她转身走进儿童乐园,门口气球拱门塌了一半,工作人员蹲在地上打结。
“周末人多吗?”她问。
“还行,但这周学校搞活动,孩子来的少。”对方头也不抬。
琴雯扫了眼入园登记簿,昨天全天进场一百零三人,其中七十人是会员免费体验。她合上本子,走向影院。
ImAx厅前海报崭新,票房却冷清。她买了一张下午场票,顺便问售票员:“最近排片上座率怎么样?”
“工作日下午基本没人,靠团购撑着。”售票员压低声音,“要不是商场补贴,我们早撤了。”
琴雯走出影厅,抬头看楼层导览屏。三楼餐饮区空置率明显高于其他层,三家餐厅关门,玻璃贴着“转让”字样。
她乘直梯到四楼办公区,敲开物业办公室。负责人满脸堆笑迎出来:“琴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们准备的汇报材料还没——”
“不用了。”她打断,“我要看过去九十天的所有水电缴费单、消防巡检记录、商户退租申请原件。”
负责人笑容僵住:“这些……涉及商业机密,得先请示总公司。”
“建华建筑已经挂牌出售,我是潜在收购方。”琴雯语气平淡,“按尽调流程,我有权查阅。你现在不给,明天法院传票也会来调走。”
男人额头冒汗,转身进里间拿文件。
琴雯一页页翻看。电费数据显示三楼用电量骤降百分之四十一,与那几家关门餐厅吻合;消防记录有三次逾期整改,最后一次距今二十天,仍未闭环;退租申请中,五家商户提到“客流不足”“租金压力大”,两家注明“管理混乱,推广无力”。
她合上文件夹,递给林特助:“存档。”
走出物业办,她没走主通道,而是拐进一条窄楼梯,通往连接百货楼的空中走廊。这里几乎无人通行,玻璃幕墙积尘,安全门被杂物抵住无法关闭。
林特助记录完毕,低声问:“那A市这个,还值得收吗?”
琴雯没答,回到一楼中庭,再次仰头看那盏脏污的水晶灯。
“通知财务组,暂停收购”她说,“现在‘谨慎观望’。等b市和c市看完再综合判断。”
林特助收起笔记,问:“接下来去b市?航班两点起飞。”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