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尖还沾着那滴汗，晕开的墨迹像一张被水泡过的地图。她没擦，直接合上笔记本，把那串数字压在台灯底座下。屏幕反光映着她的眼睛，黑得像井口，看不出情绪。
周予安靠在书架边，斗篷边缘垂到地面，金印的光已经退去，布面恢复了哑光的暗纹。他没再说话，只是把三花猫魂轻轻推回《灵契考》的封面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林小满打开手机，热搜还在，词条热度不降反升。她点进去，评论区刷新的瞬间，眉头一压。
“这猫是邪物吧？开口说话的猫，哪个正常？”
“书店该查封了，搞这种通灵表演，不怕出事？”
“楼上别洗，昨晚猫魂动的时候背景里有黑雾，懂的都懂。”
一条接一条，话术整齐得像复制粘贴。她往下翻，几乎每十条里就有七八条是同一类说法，用词精准，节奏一致，不带情绪波动，反而显得格外冷静。
她点进几个账号主页，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灰色图标，注册时间集中在三天前，粉丝数个位数，发帖记录只有这一条。
水军。
她立刻打开后台管理界面，批量举报。系统弹出提示：“操作频率过高，评论区已进入限流审核。”
直播间的图标也灰了，显示“功能暂停”。
林小满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不是误判，是压制。
她把手机投屏到墙上，画面放大，评论区滚动如雪。周予安走过来，斗篷一角搭在手机背面，金印微光一闪，像电流扫过屏幕。
三缕黑气从评论区浮起，细如蛛丝，缠绕在几条高赞负面评论上，顺着数据流逆向爬行。周予安闭眼，手指在空中虚划，斗篷的纹路随之波动，勾勒出一条虚拟路径。
黑气最终汇聚成一个坐标——Ip地址定格在城西工业区某废弃数据中心，注册人信息为空。
“不是个人行为。”周予安睁眼，“是程序在喂词，定时投放。它们不是想让人不信，是想让人怕。”
林小满盯着那个Ip，没说话。怕，才能封口。怕，才能让人不敢再问。
她关掉投屏，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打开后是半截光纤和几根银毛。她把光纤接上笔记本，银毛缠在接口处，轻轻一压。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个加密界面——是周予安之前留下的灵力监测程序，能捕捉异常数据流中的灵性残留。
程序启动后，页面开始自动抓取热搜关键词。每当“邪物”“封店”“危险”这类词出现，光纤就会轻微震颤，银毛末端泛起一丝灰光。
林小满把数据导出，做成时间轴。十五分钟内，三千七百二十九条负面评论集中爆发，全部来自不同设备，但源头Ip一致。
“精准，高效。”她低声说，“不是冲热度来的，是等着我们出声。”
周予安站在她身后，斗篷无风自动，金印再次亮起。他把手按在笔记本边缘，光纹渗入接口，顺着数据流反向追踪。几秒后，程序弹出警告：“检测到远程窥视，连接已中断。”
“它知道我们在查。”他说。
林小满合上电脑，走到门口，检查门缝下的符纸。昨晚贴的那张还在，边缘没有破损，灵力波动正常。她又抬头看监控摄像头，红灯稳定闪烁。
“设防。”她说。
周予安点头，斗篷展开，金印光纹缓缓渗入地板缝隙，形成一圈隐形结界。书店的地脉连接被暂时切断，防止外部灵力渗透。林小满则从柜子里取出三张符纸，分别贴在门框、窗台和书架顶端，符纸接触空气的瞬间，边缘泛起淡淡金光。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她没睡，坐在柜台后盯着监控画面。周予安抱着三花猫魂，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斗篷裹得严实，金印光晕微弱，像是在积蓄力量。
午夜两点零三分，监控画面突然抖了一下。
镜头外传来轻微的“嘶——”声，像是喷雾剂在释放。林小满立刻调出门口视角，画面里，一个穿深色工装的男人蹲在门前，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拿着一个小型喷壶，正对着门缝下方喷洒银色液体。
液体呈雾状扩散，落地后不挥发，反而像水银一样缓缓流动，渗入门缝。
林小满猛地站起身，抓起符纸就要冲出去。周予安一把拦住她。
“别开门。”他声音压得很低，“那东西不对劲。”
他们退回监控前，画面中，男人喷完后迅速起身，左右看了看，快步离开，背影消失在街角。
林小满立刻调取前日留存的蓝色漆粒样本，放进显微镜。她切换光源，对比银液的反光特性。漆粒折射率正常，而银液在特定波长下呈现出金属溶剂特有的冷光，边缘带有微弱的腐蚀性光晕。
她翻出祖传笔记里“破魂露”的记载，描述几乎一致：以银汞为基，混入蚀灵粉末，专克无主游魂，触之则魂体溃散，久久不得轮回。
“这不是冲我们来的。”她低声说，“是冲它。”
周予安已经唤醒三花猫魂，正用斗篷裹着它后退。可猫魂突然挣扎，前爪猛地扑向门口，爪垫直接踩在渗入的银液上。
一瞬间，它的身体开始变淡，半透明的皮毛像被风吹散的烟，金箔的光泽迅速熄灭，尾尖的金箔“啪”地一声掉落，滚到书架底下。
猫魂蜷缩在《灵契考》的书页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像婴儿啼哭，又像金属刮擦，刺得人耳膜发痛。
周予安立刻将斗篷完全展开，金印光芒大盛，试图形成屏障。可当他把斗篷覆向银液区域时，金光刚接触地面，就被银液反噬，光纹像被腐蚀般迅速退去。
“挡不住。”他咬牙，“这东西专克灵体，连古契之力都被压制。”
林小满冲到门口，迅速用符纸覆盖门缝下的银液。符纸刚贴上，边缘立刻焦黑卷曲，冒出一缕青烟。她立刻切断书店的地脉连接开关，防止污染顺着灵力网络扩散。
“撑住。”她对周予安说。
周予安没回应，手指在斗篷边缘快速划过，咬破指尖，用血画出一道残缺符文。金印剧烈闪烁，布面裂开一道细缝，将三花猫魂吸入夹层。
猫魂消失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
周予安靠着书架滑坐在地，呼吸急促，指尖还在滴血。斗篷上的血符渐渐暗淡，金印光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林小满走过去，把一张新符纸压在他手心。周予安摇头，低声说：“这血符只能撑一时。那液体……不是随便配的。它知道怎么对付我们。”
林小满没说话，蹲下身，用镊子夹起那片掉落的金箔。表面已经失去光泽，边缘出现细小的蚀孔，像是被酸液泡过。
她把金箔放进密封袋，又从门缝下刮了一点银液残渣，装进试管。监控画面里，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长长的光带。
她走到电脑前，重新打开监测程序。光纤还在震颤，银毛末端持续泛灰光。她放大数据流，发现从半小时前开始，又有新一轮负面评论在生成。
“邪物必须铲除。”
“书店今晚会有报应。”
“等着看吧，明天就关门。”
她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一秒，然后调出Ip追踪界面。那个废弃数据中心的地址还在，但连接状态变成了“离线”。
可就在这时，程序突然弹出一条新提示：
“检测到本地数据篡改，来源——书店内部设备。”
林小满猛地抬头。
周予安也睁开了眼，斗篷边缘微微颤动。
他们同时看向角落里的直播设备。电源已断，屏幕漆黑，可接口处的光纤，正泛着一丝极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