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屏幕上的波形稳定在13.7秒的周期，幅度比之前更深，像潮水缓缓涨起。林小满盯着那条起伏的线，手指悬在记录键上方，没按下去。她知道这数据一旦存进加密文件夹，就再也不能回头——古镜不是死物，它在动，它在听，它在等回应。
阿绣的手还贴在镜面上，指尖微微发烫，呼吸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没睁眼，嘴唇微动，无声地重复着那句话：“我在这里。”
林小满低声念出声，像是替她确认。
“我在这里。”
屏幕上的波形轻轻一跳，回了一道温和的脉冲，节奏没乱，反而更稳了。她松了口气，肩头松了一寸。
通信链路成立。
她抬手切断电源，仪器屏幕暗下去。铜线缠绕的镜面恢复沉寂，铁匣还没合上，她先用一张符纸盖住接口，又从抽屉里取出朱砂和细毛笔，在符纸上补了一道封印纹。
周予安靠在墙边，手还贴着肋骨处，那里传来一阵阵锯齿般的钝痛，像有东西在往骨头缝里钻。他没吭声，但脸色发青，指尖发白，冷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林小满瞥了他一眼，走过去，没说话，直接在他手腕上画了一道朱砂符。线条利落，一笔到底，封灵符成形的瞬间，他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扫过。
“别动。”她说，“你被标记了，现在闭嘴调息。”
周予安点头，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结界边缘的书架。他闭上眼，手指蜷着，指甲掐进掌心，靠这点痛感维持清醒。
林小满回到柜台，重新打开仪器，调出刚才那段反噬数据。屏幕上一团混乱的波形中，她拉出一段5.2秒的固定频率信号，标记为“续”。她点开解码程序，输入参数，等待结果。
几秒后，那行字再次浮现：
“卿如梅，寒香自持——续。”
她盯着那“续”字，眼神冷下来。
不是周予安写的。也不是阿绣说的。是镜子传回来的，是另一边的人，接上了话。
她把这段数据另存为“标记源01”，加密锁进文件夹。然后调出周予安触碰瞬间的能量图谱，放大时间轴。在0.3秒的接触期内，古镜的信号源频率出现了短暂偏移——从13.7秒跳到13.68，再回落。
但关键不是这个。
她在频谱边缘发现了一段微弱的叠加波，不属于古镜原始信号，也不属于阿绣的执念共鸣。它独立存在，像是从另一个时间点强行挤进来的。
她放大那段波形，输入时间校准模型。
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
“匹配度68.3%，时间轴定位：现代，未完成执念，情感指向：未表达之爱。”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周予安的执念，和古镜所连的时空，有交集。
不是巧合。是共振。
她合上仪器，抬头看向阿绣。女子仍站在铜板旁，手已收回，但目光没离开铁匣。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感觉到了？”林小满问。
阿绣点头：“他在写。不是信，是……一句话。反复写。写到墨干了也不停。”
“哪一句？”
“‘卿如梅，寒香自持’。”她低声说，“他说，等我回一句，他就停笔。”
林小满沉默片刻，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放在铜板上。她没打算现在就让阿绣再碰镜子，但得准备好。万一信号再起，不能错过。
她刚把符纸压好，周予安突然睁开了眼。
“有东西在靠近。”他声音发紧，“不是鬼，也不是活人……是……压着的阴气，像铁锈味。”
林小满立刻回头，手指按在柜台下的机关按钮上。她没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一秒，两秒。
门外没有脚步声，没有风声，连街对面杂货店的收音机都停了。
但她感觉到地面有轻微震颤，像是有人贴着墙根走，鞋底擦过水泥地。
她慢慢退到阿绣身边，低声说：“进结界最里，别出声。”
阿绣没问，立刻后退，贴着墙边挪到书架尽头。林小满则走向柜台，手指在抽屉边缘一划，三张镇魂符滑进袖口。
门锁“咔”地响了一下。
不是被撞开，也不是被撬，是被人从外面轻轻拧开的。
门缝刚裂开一条线，一道黑影就滑了进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三人呈扇形分散，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他们穿着黑色长风衣，脸上戴着金属面具，面具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眼睛。手里都拿着一根短棍，棍头泛着暗红光。
林小满没动，手指已经按在机关上。
第一人直奔铜板，手伸向铁匣。
“砰！”
书架猛地一震，一本厚书砸在他脚边。是周予安撞的。他虽然虚弱，但魂体移动快，抢先撞翻了最靠近门的书架。
那人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角落。
林小满趁机按下按钮。
地面“嗡”地一声，一道符文屏障从地板缝里升起，蓝光一闪，把三人挡在铜板外。书店结界同时激活，空气里浮起一层看不见的膜，阴气被压制，鬼魂活动受限。
面具人没慌，第二人举起短棍，对准屏障中心。
棍头红光骤亮，一道高频震荡波打在符文上。
“咔。”
裂痕从中心蔓延，像玻璃被敲出蛛网。
林小满立刻从袖中甩出两张镇魂符，贴在屏障两侧。符纸燃起青火，暂时稳住裂痕。但她知道撑不了多久。
第三人没攻击屏障，而是转向阿绣的方向，手里的短棍缓缓抬起。
林小满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U盘，直接扔向周予安：“带她走！密道！”
周予安接住U盘，没犹豫，一把拉住阿绣的手腕，拖着她往书架后退。两人身影刚消失在角落，密道的暗门“咔”地合上。
林小满转身，从铁匣里抓出古镜，塞进怀里。她不想让他们碰这东西，哪怕一秒都不行。
第一个面具人已经破开屏障，跨步进来，短棍直指她胸口。
她后退半步，右手在柜台边缘一拍，三枚铜钉弹出，钉入地面，瞬间连成一道临时结界线。铜钉冒烟，阴气被逼退。
那人停步，低头看铜钉，又抬头看她。
林小满冷笑：“你们抢不走的。”
对方没说话，举起短棍，红光再次亮起。
她早有准备，猛地拉开抽屉，将一整盒符纸甩向空中，同时点燃引火符。火光炸开的瞬间，她转身就跑，冲向密道方向。
身后，震荡波撞上符火，爆起一团黑烟。
她冲到书架后，拉开暗门，闪身进去，反手锁死。
通道漆黑，只有尽头有一点微光。她快步往前，心跳没乱，呼吸平稳。
走了十步，她停下，从怀里掏出古镜，贴在胸口。
镜面冰凉，但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人在轻轻敲。
她闭了下眼。
信号还在。
另一边的人，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