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迷雾,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都是剑。
有的斜插在泥土里,剑刃锈迹斑斑,只剩半截残躯;有的静静躺在石缝中,虽有裂痕,却依旧透着凛冽的寒光;还有的被藤蔓缠绕,剑身覆满青苔,仿佛已与山林融为一体。阳光穿过枝叶洒下,落在剑脊上,折射出点点碎金,竟有种悲壮的美感。
叶安世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松开朱厌的手,小跑到最近的一柄断剑前。那剑断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巨力斩断,他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剑刃,指尖被残留的锐气刺得微微发麻。
“哇……好多剑啊。”他仰起小脸,看着密密麻麻的剑影,眼里满是震撼。
王一行缓步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周遭的剑林,语气带着几分沉郁:“这些剑,有的是铸剑师精心打造却未遇其主的成品,有的是剑修们抵御外敌时断裂的兵器,还有的,是那些战死的剑修留下的最后念想。”
叶安世眨了眨眼,指着那柄断剑道:“那这柄剑,是打架断的吗?”
“是。”王一行点头,指尖轻抚过断剑的锈迹,“二十年前,北境蛮族来犯,有位剑修持此剑死守关隘,力战至最后一刻,剑断人亡。后来有人把断剑带回这里,算是让它魂归故土。”
叶安世似懂非懂,又跑到另一柄布满裂痕的剑前。那剑虽未断,剑身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这柄呢?”
“这是位老剑修的佩剑。”王一行的声音温和了些,“他一生未逢强敌,却在临终前将毕生修为注入剑中,剑承其志,自行飞来此处。你看这裂痕,便是承载不住那股心气,才慢慢裂开的。”
叶安世凑近了些,仿佛能从那些裂痕里,看到一位老者舞剑的身影。他忽然想起自己练剑时的模样,小声问:“王叔叔,这些剑会不会难过啊?它们的主人……都不在了。”
王一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或许不会。剑有锋,亦有魂。它们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念想——要么记着主人的忠勇,要么等着后来者的锋芒。你看那柄剑。”
他指向不远处一柄斜立在巨石上的长剑。那剑通体乌黑,剑身光洁,虽无华丽纹饰,却透着一股内敛的锋芒,显然是柄好剑。
“那是三年前,一位年轻剑修在此悟道,悟透后便将佩剑留下,自己背着行囊远游去了。他说,剑不应困于一地,但若心有牵挂,便让剑替他守着这份念想。”
叶安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剑仿佛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一个个沉默的故事,藏着江湖人的热血、坚守与洒脱。
“赵哥哥,”他回头看向赵玉真,“你的‘桃花’剑,以后也会留在这里吗?”
赵玉真走到他身边,温声道:“若有一天,它完成了使命,或许会吧。但在此之前,它会一直陪着我。”
叶安世低头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剑,那是柄普通的铁剑,是顾剑门特意为他打造的,虽不名贵,却趁手得很。他忽然握紧了剑柄,小声道:“我以后练好了剑,也要像这些剑的主人一样,保护想保护的人。”
朱厌和离仑站在不远处,听着这对话,朱厌嗤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先过了明天的论剑再说吧。”
离仑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对叶安世笑道:“有这份心,便是好的。”
百里东君走了过来,指着前方的圆形云台:“走吧,论剑台就在前面,魏长风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叶安世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剑。阳光正好,风拂过剑林,仿佛有无数剑鸣在耳边响起,像低吟,像呐喊,又像在诉说着什么。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剑,比任何故事都要动人。
一行人朝着中央的云台走去,叶安世的小手紧紧攥着剑柄,脚步却比来时更稳了些。那些沉默的剑,仿佛在无形中,给了这少年一股沉甸甸的力量。